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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对付那些没有胆量的老好人,我向你保证。快去吧。”贝舒走了。巴尔内特像他所说的那样,上到四楼,按了门铃。他被领到体操房内,奥尔加正在德尔·普雷戈的监督下上课。“喂,大胆的巴尔内特先生!”奥尔加在一副绳梯的高处喊道,“全能的巴尔内特先生。好吧!巴尔内特先生,给我带回了我的蓬巴杜夫人床吗?”

  “差不多,夫人。但是,我不妨碍您吗?”

  “不妨碍。”

  她藐视危险,以难以置信的敏捷,根据德尔·普雷戈短暂、生硬的命令,完成了规定的动作,好似玩耍一般。教师时而赞扬,时而批评,有时还作示范,亲自作练习动作,动作猛烈甚于灵活,可以说显露出他那似乎惊人的力量。

  体操课结束了,他穿好短上衣,扣好白色护腿套的钮扣,戴上白色手套和浅色帽子。

  “今晚在剧院见,奥尔加夫人。”

  “那么,你今天就不等我了,德尔·普雷戈?你大概该陪我去剧院吧,既然妈妈不在家。”

  “不可能,奥尔加夫人。晚饭前我还有一堂课要上。”他向门口走去,可是,不得不停了下来。巴尔内特正挡住房门。“我只讲几句话,亲爱的先生,”巴尔内特说道,“既然我正好遇见您。”

  “我非常抱歉,但是……”

  “我还需要自我介绍吗?吉姆·巴尔内特,巴尔内特事务所的私家侦探,贝舒的朋友。”

  德尔·普雷戈迈出了一步。

  “实在对不起,先生,我有急事。”

  “噢!一分钟,只一分钟,请您回忆一下。”

  “关于什么?”

  “关于某个土耳其人……”

  “一个土耳其人?”

  “是的,他名叫做本—瓦利。”

  体操教师连忙摇头,回答道:“本—瓦利?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某个叫阿维尔诺夫的,也许认识您。”

  “也没听说过他。这些是什么人呀?”

  “两个杀人凶手。”

  沉默了一会儿,德尔·普雷戈接着笑着说道:“我很不喜欢跟这种人来往。”

  “相反,有人声称,”巴尔内特说道,“您跟这些人很熟识呢。”德尔·普雷戈把巴尔内特从头至脚扫视了一遍,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解释清楚吧!我讨厌猜谜。”

  “请坐,德尔·普雷戈先生。这样咱们谈话更方便些。”德尔·普雷戈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奥尔加走近这两个男人,亲切而又好奇。她身穿体操服显得小巧玲珑。

  “你坐下吧,德尔·普雷戈,想想吧,这涉及我的蓬巴杜夫人床。”

  “正是这样,”巴尔内特说道,“请相信,德尔·普雷戈先生,我并没有给您出什么谜语。这里被盗以后,我初次来查看时,就想起那时人们议论纷纷的两件社会新闻,我很愿意知道您的看法。只需几分钟就够了。”

  巴尔内特完全不是平时那种低三下四的态度。他的语调威严,叫人不得不服从。奥尔加·沃邦对此印象极深。德尔·普雷戈被震慑住了,低声说道:“赶快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巴尔内特开始说道,“三年前,一位名叫索鲁瓦的珍宝商,跟他的父亲住在巴黎市中心一座宽敞的楼房的顶层套间里,他跟某个名叫本—瓦利的人有生意来往。那人头上裹着包头布,穿一身土耳其服装,裤管鼓鼓的,专做东方黄玉、不圆的珍珠、紫水晶等二流珠宝买卖。本—瓦利几次上楼到索鲁瓦家的那天晚上,索鲁瓦看完戏回家,发现他的父亲被匕首刺死,放珠宝的保险柜被洗劫一空。然而,调查证明,作案的并不是本—瓦利本人,他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据,而是那天下午本—瓦利领进房子里的某个人。尽管如此,却无法逮住那个人,也无法逮捕那个土耳其人。那个案子已经了结。您还记得吗?”

  “我到巴黎只有两年,”德尔·普雷戈辩驳道,“而且,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吉姆·巴尔内特继续说道:“十个月前,发生了另一件同类案件。受害人是一位奖章收藏家达武尔,作案者肯定是由俄国伯爵阿维尔诺夫领进房子里并且藏匿起来的。那个伯爵戴一顶卷毛羔皮帽,穿一件长外套。”

  “我记起来了,”奥尔加·沃邦说道,她的脸色惨白。“我立即觉察到,”

  巴尔内特又说道,“那两个案件跟蓬巴杜夫人式卧室家具被盗案,不只是惊人地相似,而且有某种关系。凶手本—瓦利偷窃珠宝商索鲁瓦,与对收藏家达武尔的偷窃,都是由两个外国人干的,作案手法跟在这里发现的完全一样,即依靠事先带进屋内的一个或两个同伙去偷盗财物。但是,这个手法的特点是什么呢?我起初还看不出来,几天来我单独冥思苦想,极力探究。凭着我所掌握的两个基本事实,即本—瓦利罪案与阿维尔诺夫罪案,应该对这种作案手法体系形成总的看法,它大概适用于其他许多我所不知情的案件。”

  “那么,您找到谜底了吗?”奥尔加非常感兴趣地问道。“找到了。而且我承认,还极其令人满意。那真富有艺术性,我熟悉那种新鲜独特,毫不抄袭别人的……伟大的艺术!当那一伙入屋盗窃者和杀人凶手暗中策划偷偷潜入屋内时,事先会派遣同谋:管子工,送货小厮或者其他工人,进入屋里。

  这些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地干活。人们看见他们的次数越多,就越好。

  他们成了那里的熟人,常来常往,人们习惯于见到他们。然后,到了计划的日期,他们从房子里出来……又进去……再出来……再进去……然后,当盗窃团伙的头子来到时,有人再进来,这人已不是人们经常看见出出进进的那个人,而是酷似那个人的新来的人,别人会相信他就是原来那个人。这可真令人叫绝吧?”巴尔内特语气强烈地对德尔·普雷戈讲:“真有天才,德尔·普雷戈,是的,真有天才。另外的人,我重复一遍,企图作案时,极力不让人发觉,就像医院里的老鼠,穿着不引人注目的颜色的衣服,神态也不引人注意。而他们呢,明白自己应该惹人注目。如果一个戴毛皮帽子的俄国人,如果一个裤管鼓鼓的土耳其人老是一天四次走过楼梯,谁也不会去数他多进来了一次而少出去一次。然而,那次进来的就是同伙。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就是用的这个手法作案。让我们脱帽致敬吧!那个想出这个方法,并加以实施的人,是一个大师,我假设,实际上这样的大师不会只出现两次。我认为本—瓦利和阿维尔诺夫伯爵是同一个人,难道不可以合理设想:那个人以第三种形式,第三次出现在我们要破的案子里呢?首先是土耳其人,然后是俄国人……然后是我们在这里能够发现的同类性质的外国人,穿着同样特殊服装的人吗?”

  他停顿了一下。奥尔加愤怒地打了个手势。她忽然明白了巴尔内特解释的目的,于是表示不满。

  “不是这样的。你含沙射影,我很气愤。”

  德尔·普雷戈微微一笑,神情宽容。

  “您别管了,奥尔加夫人……巴尔内特先生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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