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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皇帝在法国!他很快地低下了头,又很快地把自己那件大披风的天鹅绒领子向上拎了拎,一直拎到他那垂下的帽边。他向小教堂转过身去,里面出来一个妇人,后面跟着一个人,我几乎没有瞧见,像是一个佣人。这妇人身材高大,还年轻,留着一头棕色头发,还相当漂亮。”

  “皇帝猛地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很生气地对她说了些话,当然我们不可能听出他讲话的内容。他们重新上了路,这条路正是我们刚才来这里的那条路,它一直通到边境。佣人走在他们的前面,已进入了林子。”

  “‘奇遇确实是奇怪的,’我父亲一边笑着一边说。‘这纪尧姆二世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冒险呢?这是大白天啊!是这小教堂具有某种艺术价值吗?我们去那里面看看吧,你愿意进去吗?保尔。’”

  “我们走进了小教堂。从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彩画玻璃窗射进来一点点光。就凭借着这点光使我们看清了那些粗短的柱子,那些光溜溜的墙壁。

  从我父亲脸上的表情看得出,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德国皇帝大驾光临的。我父亲又补充说道:”

  “‘很明显纪尧姆二世是作为旅游者来这里看看这小教堂的,并无其他什么目的。在这次出外闲游时突然被人撞见,他感到很恼火,这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陪同他的那个女人也许向皇帝作了保证,他不会碰到任何危险,因此皇帝才对她生气并责备了她。’”

  “所有这些细微末节的事,对我同龄的那些孩子来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却一点不漏地记下来了;然而还有那么多其他更重要的事就偏偏没有铭记在我心里。伊丽莎白,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我在向您叙说过去这些事情时,好像这些事就摆在我的眼前,这些话好像还在我耳边回响。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好像又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当我们过去离开小教堂的时候所看到的情景,而且和当时看到的一样清楚:皇帝的那位女伴又从半道折回,她匆忙地穿过那片林中空旷地。我听到她对我父亲说:”

  “‘能请您帮个忙吗?先生。’”

  “她气喘吁吁,大概是跑着来的。我父亲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马上补充了一句:”

  “‘您刚才遇见的那个人希望和您谈谈。’”

  “这位陌生女人的法语说得流畅自如,没带任何口音。”

  “我父亲迟疑不决。但是这种迟疑不决的态度,好像是不可思议地冒犯了派她来的那个人,因此似乎引起了她的反感。她用一种刺耳的语调说:”

  “‘我谅你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会拒绝?’我父亲说,我看出他有点不耐烦。‘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

  “‘这不是命令,’她克制着自己的态度说,‘这是希望。’”

  “‘好吧,我接受和他谈谈,我在这里随时听从这个人的吩咐。’”

  “她似乎生气了。”

  “‘不,不,是您必须……’”

  “‘是我必须去他那里,’我父亲大声地嚷了起来,‘而且他在边界线那边等着我,这样我可能要越过边界线!很对不起,夫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您去向这个人说,如果他害怕我在这里泄露秘密,那他就大可不必了。

  咱们走,保尔,你来吗?’”

  “他摘下帽子,向陌生的女人鞠了一躬。但她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不,您听我说。答应严守秘密,这种诺言算数吗?不行,必须以这种方式或那种方式来了结,不然的话您将一五一十地承认……’”

  “从这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了。她站在我父亲面前,态度敌视,怒不可遏。她脸部的肌肉在抽搐,表情凶恶,使我感到害怕。啊!

  我怎么没有估计到?……但是我年纪太小了!接着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父亲走过来,可以这样说是逼着我父亲后退,一直后退到这座小教堂右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接着双方的声音都高了起来。她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我父亲开始笑了起来。接着她冷不防地向我父亲捅了一刀。啊!

  在阴暗中我突然看到了刀光一闪!她朝我父亲胸膛的正中间捅了两刀……朝胸膛的正中间捅了两刀。我父亲倒在血泊之中。”保尔·德尔罗兹没有继续讲下去,他回忆到这件人命案的时候,脸色惨白。

  “唉!”伊丽莎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的父亲是被谋杀的……我可怜的保尔,我可怜的朋友……”

  她是那样的不安,以致都喘不过气来。她接着说:“保尔!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大声喊了吗?……”

  “我大声喊了起来,我朝我父亲冲了过去,但是一只无情的手把我抓住了,使我动弹不得。这就是那个佣人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一把逮住了我。

  我看到他把刀在我的头上高高举起,我感到我的肩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这次轮到我也倒下去了。”

  § 二、封闭的卧房

  伊丽莎白和保尔同车子拉下了一段距离,车子停下来等他们。他们到达一块相对平坦和宽阔的高地时,便在路边席地而坐。利瑟龙山谷就像那青翠而柔软的曲线在他们的眼底下伸展过去;一条小河,蜿蜒于山谷;两条白色的公路傍河而下,它们目睹了这里的风云变化。朝后看,就是高维尼城,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人们至多可以看到这座城市一百来米的地方。再往前走四公里,就可看到高高矗立的奥纳坎城堡的小塔楼和古老的城堡主塔的废墟。

  年轻妇人听到保尔的叙述吓坏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她终于又向保尔说:“唉!保尔,这一切都是多么可怕!你是不是感到非常难过?”

  “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想不起什么了,一直到我呆在一个我陌生的房间里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我由我父亲的一位年事已高的姊妹和一位修女照顾和治疗。这间房子是座落在贝尔弗和边界线之间的一家旅店里的最漂亮的房间。事情是这样的:在我来到这房间之前十二天的一个早晨,确切说是凌晨,这家旅店的老板发现两具躯体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是别人在夜间放在那里的。两具躯体浑身是血。经初步检查,发现其中的一具已经冰凉,这就是我父亲的尸体;我呢,还有点气,但呼吸已相当的微弱!

  “伤后恢复期拖得很长,因为伤愈后又几次复发和几次发高烧。在这种情况下我得了谵妄症,我多么希望得救!我那位唯一的亲戚,年事已高的姑妈一直守在我身边。她的尽心,她的关怀值得钦佩。两个月后她把我带回到她自己的家里。这时我的伤差不多快痊愈,但是我父亲的死以及我父亲死时的那可怕的惨状使我感到痛苦不堪,所以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完全恢复健康。至于这惨案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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