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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真想还是假想?”

  “真想。我在他的纸堆里发现了这张铅笔写的条子。”

  “啊!啊!”塞尔尼纳一边念条子,一边说,“他预告他要死……就在今晚!”

  “是啊,老板,绳子买回来了,钩子也安在天花板上了。于是,按您的吩咐,我与他进行了接触。他把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我劝他来找您看看。

  我告诉他:‘塞尔尼纳王子有钱,为人豪爽大方,说不定会帮您一把的。’”

  “这一切做得很好。这么说,他会来?”

  “他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跟着他来的。他搭上了来巴黎的火车。眼下正在大马路上徘徊呢。

  随时他都会打定主意的。”

  这时,一个仆人送来一张名片。王子看了一眼,说:“请把热拉尔·博普莱先生领进来。”

  又对菲利普说:“你进隔壁房间听我们说话,千万别动。”

  等房间里只剩他一人后,王子嗫嚅道:“我怎么还犹豫呢?是命运把他送来了,这小伙子……”

  几分钟以后,一个高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一头金发,身材单薄,面孔瘦削,目光兴奋。他走到门口停下,局促,犹豫,那神态就像个乞丐,想伸手讨钱,可又不敢。

  谈话时间很短。

  “您是热拉尔·博普莱?”

  “是的……是的……是我。”

  “我没有见……”

  “是这样……先生……是这样……有人告诉我……”

  “谁,有人?”

  “旅馆一个侍应生……他说服侍过您……”

  “怎么样,简短点……”

  “嗯……”

  年轻人停住了,有些畏怯,被王子傲慢的态度吓慌了。王子大声说:“可是,先生,也许必须……”

  “是这样,先生……有人告诉我,您非常富有,非常慷慨,我就想,您能不能……”

  他又停住了,不好意思说出那屈辱的请求。

  塞尔尼纳走到他身边。

  “热拉尔·博普莱先生,您不是出过一本诗集,叫做《春天的微笑》?”

  “对,对。”年轻人说,面上焕发出光彩……“您读过?”

  “对……很美,您的诗……很美……只是,您是不是指望靠卖诗得来的钱过日子?”

  “当然……哪天……”

  “哪天……不如说难得有这一天吧?您来,是向我要求什么过日子的,是吗?”

  “是要点餬口的,先生。”

  塞尔尼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冷冷地说:“诗人是不吃饭的,先生。他们靠押韵脚和梦想生活。您也这样吧。这总比伸手乞讨强。”

  年轻人受了这番侮辱,浑身一颤,一声不吭,就往门口走。

  塞尔尼纳拉住他。

  “再说一句话,先生。您没一点收入啦?”

  “没有了。”

  “也断了指望啦?”

  “还有一线希望……我写信给一个亲戚,请求他寄点钱来。今天应该收到回信。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要是收不到回信,您或许今晚就……”

  “是的,先生。”

  这件事简单明确地说了出来。

  塞尔尼纳哈哈大笑起来。

  “天呐!诚实的年轻人,您真有趣!而且这信心是多么地天真!明年再来见我吧,好吗?……我们再谈谈这件事……这事儿是这样离奇,这样有趣……尤其是这样滑稽……哈!哈!”

  他笑得一身发抖,友好地挥挥手表示再见,把年轻人送出门。

  “菲利普,”他开门让旅馆侍应生出来,说,“你都听见了?”

  “对,老板。”

  “热拉尔·博普莱下午等一封电报,一句寄钱的许诺……”

  “是啊,他最后的希望。”

  “这封电报,你不能让他收到。要是到了,你就截住,撕掉。”

  “好,老板。”

  “你一个人在旅馆里。”

  “对,和厨娘一起。她不睡觉的。旅馆老板不在。”

  “好。那我们就来当家作主吧。今晚,将近十一点见。去吧。”

  二

  塞尔尼纳王子走进自己的卧室,按铃召唤仆人。

  “我的帽子、手套和手杖。汽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先生。”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坐进一辆宽敞舒适的豪华轿车,开到布洛涅树林德加斯蒂纳侯爵夫妇府上,应他们的邀请来吃午饭。

  下午两点半钟,他告辞出来,将车停在克莱贝林荫大道,接了两个朋友和一位医生,于三点差五分来到王爷公园。

  三点钟,他在沙地上与意大利少校斯皮纳利决斗,头一个回合就削掉了对手一只耳朵。三点三刻,在康篷街俱乐部赌博,赢了一家银行。到五点二十,他从银行提了四万七千法郎。

  这一切,他都是不慌不忙地,带着一种傲慢的随意完成的,好像把他的生命带入行动与事件漩涡的活动是他的家常便饭。

  “奥克塔夫,”他对司机说,“我们去加尔舍。”

  六点差十分,他在新城公园古老的围墙边下了车。

  现在,新城庄园虽然被分割成数块,受到破坏,却仍保持着欧仁妮皇后来此小憩时所有的某些风采。园子里古木苍苍,池水涟涟,圣克卢树林展开一望无际的绿荫,风光秀美,别有一番忧郁之美。

  庄园很大一部分让给了巴斯德研究院。过了中间辟作公园的部分,再过来便是养老院,它只占了庄园的一小部分。作为一处产业来说,这仍相当大。

  在养老院周围,建有四幢独立的小房子。

  “克塞尔巴赫夫人就住在这儿。”王子远远看见养老院和四幢小房子的屋顶,便寻思道。

  不过,他没停下来,而是穿过公园,去了池塘。

  突然,他在一丛树后停住步子,看见两个女人手肘支在跨过池塘的小桥栏杆上站在那里。

  “瓦尔尼埃和他手下应该在附近。嗬!真没想到,他们藏得这样好。我都白找了……”

  两个妇人现在来到苍劲挺拔的大树底下,在草坪上散步。轻风吹得枝叶微微摇颤。枝叶间露出蓝蓝的天空。空气中飘溢着春天的气息和嫩草新芽的芳香。

  在铺满青草,一直下到一池静水的斜坡上,这里那里,团团簇簇,姹紫嫣红地开着各种四五月的小花,有雏菊、三色堇、水仙、铃兰等等。太阳西斜,挨着了地平线。

  突然,从一片小树林里,走出三个男人,迎着两个散步的女人走过去。

  他们走到她们身边。

  才说了几句话,两个女人就显出惊恐之色。一个男子走到一个矮一点的女人面前,想抢过她手中的钱包。

  她们吓得惊叫起来。三个男子朝她们扑过去。

  “要冲过去正是时候。要末,就没机会了。”王子心想。

  于是他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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