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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哦!当然,他也可能有运气。他比我想的要狡猾得多,有可能不上当;但是,另一方面,他肯定很慌张,热血攻头,耳朵鸣响,眼睛花了!不,不可能,我认为他顶不住……一定会垮的……”他们不再说话了。雷尼纳一动也不动。奥尔唐瑟内心深处十分慌乱。事关一个无辜者的生命,策略上稍有失误,运气稍为不佳,十二个小时以后,雅克·奥布里约就会被处决。不过在这种不安中,她仍然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雷尼纳亲王会采取什么行动?试验会有什么结果?加斯通·迪特勒伊又将怎样抵抗呢?此时,她体验到了那种激发生命力,使其充分发挥作用的高度紧张。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急匆匆地,愈来愈近,到了六楼。奥尔唐瑟看了看同伴。他站起来,凝神听着,面容紧张。听到脚步声到了走廊里,他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奔向门口,喊道:“快!……快结束吧!”

  两名侦探和两名饭馆的小伙计走了进来。

  雷尼纳一把揪住迪特勒伊,把他从两个侦探中间拖出来,快活地说道:“妙哇!老伙计。独脚小圆桌和水瓶,这办法真绝了!杰作!可惜没成功。”

  “什么!出了什么岔子?”迪特勒伊打了个趔趄,喃喃自语道。“上帝啊,是的,纱纸和帽盒只烧掉一半,有些钞票烧掉了……有些钞票在这里,在盒底……明白吗?那些钞票,重要的罪证……它们在这里,在你收藏的地方……出于偶然,钞票没有被烧光……喏,看吧……这是号码……你能认出来……啊!你彻底输了,伙计。”

  迪特勒伊呆若木鸡,两眼眨个不停。他没有去看,既没检查帽盒,也没检查钞票。他来不及思索,也没有得到本能的提醒,一下就信以为真。他颓然倒在椅子上,痛哭起来。照雷尼纳的说法,这次出其不意的攻击成功了。

  看到自己的阴谋被揭穿,发现对方掌握了自己的秘密,这个歹徒失去了勇气,也没有必需的理智来自卫了。他放弃了抗争。雷尼纳不给他以喘息之机。

  “现在还不晚!你要保住脑袋,非常简单,小家伙。为了少些麻烦,把供词写下来。喏,这里有笔……唔!你没有运气,这我知道。但是,你最后的这一招很漂亮,不是吗?那些钞票要坏事了,你才把它们烧掉,是吧?办法再简单不过了。你把一只大肚玻璃瓶放在窗台上,当作透镜,将阳光聚焦到事先准备的帽盒纱纸上,十分钟后。帽盒便点燃了。奇妙的办法!一如所有重大发现,这也是出于偶然,是吧?比如说,牛顿的那只苹果……有一天,你发现阳光透过这瓶里的水,将纤维物或火柴点燃。刚才有太阳,于是,‘干吧’,就把这只瓶子放到合适的位置。祝贺你,加斯通!喏,这是纸。写上:‘我是谋杀吉约默先生的凶手。’写啊,坏蛋!”

  雷尼纳低头向着年轻人,以无法抗拒的意志强迫他写,并且口授供词,指示他如何落笔。迪特勒伊精神垮了,只得从命。“探长先生,这是供词。

  请交给迪杜伊先生。这两位先生,”他对饭馆的两名伙计说,“我相信你们同意做证人。”迪特勒伊垂头丧气,一动不动。雷尼纳推他一把,说道:“喂!

  伙计,你应该活动活动。既然你有这么蠢,招认了,那就索性蠢到底吧,白痴!”

  迪特勒伊站在他面前,打量着他。

  “显然,”雷尼纳继续说,“你只是一个傻瓜。帽盒很漂亮,但已烧毁,钞票也烧光了。这只帽盒是另外一只,老伙计,这些钞票是我的。为了让你相信,我甚至烧了六张。哎!你什么也不懂,竟有这么傻!在最后一刻,给了我证据,而在这之前,我一个证据也没有!而且这是什么证据!是你亲笔写的供词!你当着证人的面写的供词!听着,伙计,如果人家要砍你的脑袋,像我希望的那样,那只怪你罪有应得。永别了!迪特勒伊。”走到街上,雷尼纳亲王请求奥尔唐瑟·达尼埃尔乘车去马德莱娜·奥布里约家,把情况通知她。

  “您呢?”奥尔唐瑟问他。

  “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有些刻不容缓的约会。”

  “怎么,您不愿享受报喜的快乐?……”

  “我厌烦这种快乐。对我来说,日日常新的快乐,就是战斗的快乐。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了。”奥尔唐瑟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放。她真想吐露对这位奇人的仰慕。

  这位奇人把行善当作一种体育活动,而且办事是那样富有才干。然而她表达不出她的仰慕之情。她被这些事件震撼了。她的喉头因为激动而哽塞,眼睛也噙着感动的泪水。他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我得到了补偿。”

  三 泰蕾兹与热尔梅娜这年的秋末,天气是这样温暖,以至于到十月二日早晨,仍有好些留在埃特雷塔村的家庭下到海边。若不是空气格外清新,天空中飘浮着柔柔的长长的白云,那处在峭壁和天边云霞之间的大海,看上去便宛若岩石环抱、昏睡不醒的高山湖泊。一年中有些日子,这景色给这一带增添了如此独特的魅力。“真美啊,”奥尔唐瑟低声赞叹。

  片刻之后,她又补充道:“可是,我们不是来欣赏大自然的美景的,也不是来探询左边那块尖尖的巨石是否亚森·罗平的住所的。”

  “不是的,”雷尼纳亲王说道,“不过,我也承认确实是满足您合理的好奇心的时候了……至少部分满足吧,因为两天来的观察和调查尚未取得我希望得到的东西。”

  “您说吧。”

  “不长。不过,有几句开场白……亲爱的朋友,您得承认,我努力为同胞服务,前后左右都得有朋友提供行动机会。虽然我觉得他们提供的情况常常毫无价值或者没有多大意思,但我也并不在意。上周,我一个情报员截听了一个电话,把情况报告了我,我想您也会认为它十分重要。一位太太从她巴黎的住所打电话给住在附近某个城市某个旅馆的一位先生。那个城市和那位太太、那位先生的名字都是谜。那位先生和太太用西班牙语交谈,而且用的是我们叫作‘爪哇话’的黑话,甚至省掉许多音节。尽管他们设置了重重障碍,他们的谈话虽没记录下来,但他们商讨并极力掩饰的要事还是被我们得知了。情况可以概括为三点:第一点,这位先生和太太是姐弟,他们在等待与第三者约会,那已婚的第三者希望不惜以任何代价获得自由;第二点,这个约会,两人同意定在十月二号,但必须某天在某家报纸上发一个慎重的通知予以确认;第三点,十月二号会见之后,日暮时分,第三者将把他想摆脱的人带到悬崖边散步。情况大致如此。我如何专心注意巴黎报纸的广告代邮栏的情况,就不必告诉您了。前天早晨,我从一家报纸上看到这样一行字:十月二日中午,在三马蒂尔德约会。

  “由于提到了悬崖,我推断谋杀将在海边发生。我知道埃特雷塔有个地方叫‘三马蒂尔德’。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地名。于是我们当天就动身,来阻止这些卑鄙家伙的计划。”

  “什么计划?”奥尔唐瑟问,“您谈到谋杀。大概这只是假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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