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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上了台阶,英国人说:“请进,先生。我不愿意介入这些肮脏事,我的秘书了解这件事,如果信的内容确实如您所说,他会付钱给您的。”说完,他就走了。

  拉乌尔立刻躲到包有软垫的门后面偷听;他在等待着戏剧性的一幕。但他很快就看出来,吉约默并不认识马莱斯卡尔,把他当成了贝克菲尔德勋爵的秘书。而那个侦探——拉乌尔从一面镜子里看着他——果然清清楚楚地说道:“这是五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还有一张可在伦敦支取同样数额的支票。信带来了吗?”

  “没带。”吉约默说。

  “怎么没带?既是这样,您就拿不到钱了。我得到的指示很明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以后把信寄来。”

  “您疯了,先生!不如说您是想耍我们吧。”吉约默下了决心。

  “信在哪儿?”

  “我一个朋友拿着。”

  “他在哪里?”

  “在旅馆里。我去找他。”

  “不用了。”马莱斯卡尔判明形势,便不再拖延时间。他按铃,叫女佣进来,对她说:“去把走廊里等着的一个姑娘领进来,就说是吉约默先生有请。”

  吉约默吓了一跳: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跟贝克菲尔德勋爵说好的可不是这样。在外面等着的那个人与此无关……”

  他想走,可是马莱斯卡尔立即拦住他,并打开门,给碧眼女郎让出道。

  她迟疑着跨进来,听到门在她身后猛地关上,并被锁上,她吓得叫了一声。

  这时,一只大手扳住她的肩膀。她呻吟似的说:“马莱斯卡尔!”

  她还没说出这可怕的名字,吉约默就趁着混乱,从花园逃走了。马莱斯卡尔顾不上抓他。特派员一心想的是这个姑娘。只见她身体晃了几下,踉踉跄跄地走到房中间。他夺下她手中的提包,说道:“啊,坏女人,这回什么都救不了您!上当了吧,嗯?”他翻着提包,抱怨说:“在哪儿,你们的信?现在搞起讹诈来了?您竟堕落到了这种地步,您!多么可耻!”

  姑娘倒在一把椅子上。马莱斯卡尔什么也没找到,大声喝问道:“信呢?信呢?马上拿出来!藏在哪儿?在您的胸衣里吗?”他怒气冲冲,一边骂着姑娘,一边揪住她的衣服,猛一下撕开,正要伸手去搜,忽然又停住了,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看着面前一个人的面孔。只见那人眨着一只眼睛,嘴角上叼着一支烟,带着嘲弄的意味。

  “你有火吗,罗多尔夫?”

  “你有火吗,罗多尔夫?”这句叫人惊愕的话,他在巴黎已经听过一次,在他的记事本上读过一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寻常地用“你”来称呼我这是为什么?他对我眨眼睛,这是为什么?……

  “您是谁?……您是谁?……是快车上那个人吗?是第三个同谋?……这可能吗?”

  马莱斯卡尔不是胆小鬼。他多次显示过自己那不寻常的胆魄,即使一人对付两三个敌人,他也毫不畏惧。

  不过,眼前是个从未遇到过的对手。他有自己的独特招数,使马莱斯卡尔总感到稍逊一筹。所以,马莱斯卡尔便采取守势。而拉乌尔沉着镇定,冷冷地对姑娘说:“把那四封信放到壁炉角上……这信封里有四封信吗?一封……两封……三封……四封……很好。现在,立即从走廊出去。永别了。我不相信今后还会见面。永别了,祝您走运!”姑娘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拉乌尔又说:“正如你所看到的,罗多尔夫,我跟这个碧眼姑娘并不太熟。我既不是她的同谋,也不是让你感到畏怯的凶手。其实这种畏怯还是有益无害的。我只是一个诚实善良的旅客。不过,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这油头粉脸,另外,觉得从你手里夺走俘虏很好玩。我对她不再感兴趣,决心不再管她的事。但是,我也不想让你管。我们各走各的路。你的路在右边,她的路在左边,我的路在中间。你明白我的想法吗,罗多尔夫?”

  罗多尔夫刚想伸手掏枪,拉乌尔已经掏出了枪,狠狠地瞪着他。罗多尔夫只好老实不动。“到隔壁去吧,好吗,罗多尔夫?在那里,谈话更方便。”

  他拿着枪,带着特派员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然后猛地拉下一块桌布,罩在马莱斯卡尔头上,看上去像戴了一顶风帽。马莱斯卡尔也不反抗。这个怪人使他呆若木鸡。呼救,按铃,挣扎,这些他根本没想,因为他知道若是那样做了,他会遭到毁灭性的回击。因此,他听任对手用布单把自己包扎起来,尽管闷得半死,又无法动弹。

  “好了。”拉乌尔包好之后说,“我们说好了,是这样,我估计你到明天上午九点可以得救。这样就给我们双方腾出了时间。你可以考虑问题,那位小姐、吉约默和我可以各找一个藏身之所。”他不慌不忙地整理好箱子后,接着又擦了一根火柴,把英国姑娘的四封信全都烧毁。

  “还有一句话,罗多尔夫。别再纠缠贝克菲尔德勋爵了。你既然没有证据,永远也不会有证据指控他女儿,就不如做个好人,把贝克菲尔德小姐的日记交给他。我在黄皮包里发现了那些日记,留给你了。这样,父亲就会相信女儿是最诚实、最高尚的姑娘。你也做了一件好事。这还是值得做的。至于吉约默和他的同谋,你就告诉英国人你搞错了。这是一起普通的讹诈,跟快车上的谋杀案毫无关系,所以,你把他们放了。再说,对你来说,这个案子太复杂了,你只会碰得头破血流,所以你不要管了。再见,罗多尔夫。”

  拉乌尔拿走钥匙,走到总台,要求结帐,说:“把我的房间留到明天。我预付租金,万一赶不回来也不至于欠帐。”

  走到外面,他对事态的转变感到庆幸。他的事情完了。让那姑娘自己去对付吧,这案子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他的决心如此明确,以致上了三点五十开往巴黎的快车,看到碧眼女郎也在车上时,他不但没有想法接近她,反而躲开了。

  车到马赛,她换了方向,跟在车上结识的一些演员模样的人一起,上了开往图卢兹的火车。这时,吉约默突然出现了,也加入了那些人之中。

  “一路顺风!”拉乌尔心里说,“再也用不着跟这对狗男女打交道了,真叫人高兴。但愿他们到别处去上绞架!”可是,到最后一分钟,他也走出包厢,上了那姑娘的那趟火车。而且,跟她一样,第二天早晨在图卢兹下了车。接着快车谋杀案发生的法拉多尼别墅盗窃案和美景大旅馆讹诈案,构成两段突然的、猛烈的、疯狂的和出人意料的插曲,就像一出蹩脚的、观众来不及理解、来不及把情节串接起来的戏剧里面的两场戏。而第三场戏则结束了亚森·罗平后来称之为救星三部曲的活动。这第三场,剧情也跟前两场一样紧张激烈。这一次,插曲也是几小时就达到了顶点,显得粗略简单,缺乏心理分析,而且表面上看起来缺乏逻辑性。

  到了图卢兹,那姑娘和伙伴们在一家旅馆下榻。拉乌尔向旅馆的人一打听,得知这些人是轻歌剧演员莱奥尼德·巴利戏班子的成员。当晚,这个班子在城市剧院演出《韦萝妮克》。他开始监视碧眼姑娘。下午三点,姑娘走出旅馆,神色慌乱,频频回头张望,好像怕有人跟她一起出来监视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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