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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他心头一阵欣喜,在房间里乱跳起快步舞来,里面夹杂着康康舞和玛琪希舞的扭摆、做礼拜时旋舞的伊斯兰教托钵僧的旋转,小丑表演以及醉鬼的跌跌撞撞。他像在杂耍歌舞剧场报幕一样说:“囚犯舞……俘虏舞……在民众代表尸体上的奇幻舞!……氯仿波尔卡!……战败双重眼镜波士顿舞!好哇!好哇!讹诈大师的凡丹戈舞!……现在是熊舞!接下来是奥地利蒂罗尔舞!啦!啦!……前进,祖国的儿女!……嘣嚓嚓,嘣嚓嚓……”他顽皮和欢快的天性,长久以来为焦虑和再三的挫折所压抑,如今像洪水一样倾泄出来。他哈哈大笑,热情迸发,像孩子一样 欢闹。

  他跳了两下击脚跳,又沿着四壁侧翻起筋斗来。然后,他停下来,两手插腰,一只脚踏在多布莱克一动不动的躯体上。“好一幅寓意图!”他说道,“善良的大天使战胜了凶恶的毒蛇。”

  亚森·罗平仍然一副尼柯尔先生的打扮,化了装,穿着辅导教师的紧身衣服,很不自然,似乎局促不安,使这场面更显得滑稽。

  梅尔吉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几个月来,她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但她又回到现实,恳求道:“我求求您……想想吉尔贝。”

  他跪到她面前,两只胳膊搂住她,一阵自发的冲动,在她的两颊上响亮地吻了两下,样子是那么天真,使她也只能笑笑。“喂,夫人,这可是一个正派人的吻。吻你的可不是多布莱克,而是我……再说一句话,我就又要吻了。而且我要以‘你’相称……你要是生气随你便……啊!我真高兴啊!”

  他一条腿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说:“请原谅,夫人。现在胡闹结束了。”

  他站起来,又嘲弄地说下去。克拉里斯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夫人意欲如何?大概是希望您的儿子得到赦免?没问题!夫人,我荣幸地同意赦免您的儿子。先从死刑改为终身苦役,最后越狱出来。你同意,嗯,格罗亚尔?你呢,勒巴卢?我们赶在他前面上船去努美阿,提前做越狱的准备。啊!

  可敬的多布莱克,真要感谢你为我们牵了线!这样对待你太差劲了。不过你得承认,你太得意了。怎么!竟把我亚森·罗平先生当作毛孩子,可怜虫!

  而且是趁他在门外听的时候说的!把亚森·罗平说成一个玩偶!说实话,我觉得这个著名玩偶干得不坏!而民众代表先生,你干得并不怎样!……不怎样!瞧你这脸色!什么?你要什么?维希糖丸?不是?最后抽一袋烟?对了,对了!”

  他从壁炉上那堆烟斗中拿了一支,弯腰取出堵在多布莱克嘴里的东西,把琥珀烟嘴塞到他的两排牙之间。

  “吸吧,老朋友,吸吧。真的,你这模样多滑稽,鼻子上堆着破布团,嘴里叼烟斗。喂,吸吧。见鬼,瞧,我忘了装烟丝了!烟丝在哪里?你最喜欢的马里兰烟丝呢?……啊,在这儿……”他从壁炉上抓起一个没开的黄包,撕掉封条。

  “这就是先生的烟丝!注意!这是个庄严的时刻。我为先生装烟斗,啊!何等荣幸!请大家注意我的动作!我的手里没有东西,衣袋里没有东西……”

  他打开烟丝包,像魔术师在一群目瞪口呆的观众面前变戏法一样,脸含微笑,弯着胳膊,卷着袖子,说声“变”,就用拇指和食指慢慢地、灵巧地从烟丝里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亮给观众看。

  克拉里斯叫了一声:“水晶瓶塞!”

  她向亚森·罗平冲去,夺过瓶塞。

  “就是它!就是它!”她大喊着,非常兴奋,“这只颈上没有划痕!还有,瞧,这条线在中间穿过,刚好齐金色晶面……就是它,可以旋开……啊!上帝啊!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手抖得厉害。亚森·罗平只好把瓶塞拿过来旋开。瓶塞的头部是空的,里面放着一个小纸球。

  “一张薄纸。”他轻声说,也很激动,两手直发抖。房间里一片寂静。

  四个人都觉得心脏快停止跳动了,都怕看到下面的情节。

  “我求求您……我求求您……”克拉里斯语无伦次地说着。亚森·罗平展开纸团。

  上面一个接一个写着人名。

  一共二十七个。果然是那张著名的名单。写着朗日鲁,德绍蒙,沃朗格拉德,阿尔布费克斯,莱巴克,维克托里安·梅尔吉,等等。

  下面,是法国两海运河公司总裁用血签的名……

  亚森·罗平看了看表。

  “一点差一刻。”他说,“我们还有二十多分钟哩……吃饭吧。”

  “可是,”克拉里斯心里发慌,提醒他,“别忘了……”他只说了一句:“我饿坏了。”

  他坐在圆桌前,切了一大块馅饼,对两个伙伴说:“格罗亚尔,勒巴卢,吃点东西补充气力吧!”

  “我们可不会拒绝,老板。”

  “不过,吃快点,孩子们。饭菜之外,再加一杯香槟酒。反正是由被麻醉的先生付帐。为你的健康干杯,多布莱克!你想喝点什么?甜香槟?干香槟?还是来一杯超级干香槟?”

  § 十一、洛林十字

  亚森·罗平一吃完饭,可以说没有经过过渡阶段,一下子就恢复了他的克制和威严。不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他不能再用那些戏剧表演或变戏法来哗众取宠了。他已经在确切预料到的东西里找到了水晶瓶塞,掌握了“二十七人名单”。现在应当不失时机地演出结尾一场了。

  当然,剩下的事情就跟儿童游戏一样容易。尽管如此,他还是应当迅速、果断、敏锐地办好。稍一失误,就会酿出大祸,无可挽回。这一点他很明白。

  他脑子格外清醒,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到了,把要做的每一个动作,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反复斟酌、思量,准备好了。

  “格罗亚尔,那个车夫和马车还在甘必大大街等着呢!我们买的箱子也在车上。你去把他领来。让人把箱子送上来。要是旅馆里有人问,就说是给一百三十号房间这位夫人买的。”然后,他对另外一个伙伴说:“勒巴卢,你去停车场取一辆利穆齐纳轿车,价钱谈定了,一千法郎。

  再去买一顶司机的帽子和工作服,把车开到大门口。”

  “钱呢,老板?”

  亚森·罗平从多布莱克的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大叠钞票,点了十张,说:“这是一千法郎。看来我们这位朋友在俱乐部赢了不少。快走吧,勒巴卢。”

  两个人从克拉里斯的房间走出去。亚森·罗平趁克拉里斯·梅尔吉没望他,急忙把钱夹塞进自己口袋,十分满意。“事情不太坏,”他想,“除去所有费用我还挣了一大笔。而且,还没完。”

  他转向克拉里斯·梅尔吉,问道:“您有一只手提箱吗?”

  “有。我到尼斯后,买了一个手提箱,几件衣服和盥洗用具。我是匆促离开巴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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