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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八、情侣塔

  刑讯室出现在他的眼皮下。房间宽大,形状不规则,四根粗柱支撑着顶,把房间分成大小不等的几块。四壁和地上的石板由于渗水,湿漉漉的,散发出潮味和霉味。这间房子平时大概就阴森可怖,而此刻,衬映着塞巴斯蒂亚尼和几个儿子的高大影子,还有斜射到石柱上的灯光,以及手铐脚镣,缩在破床上的俘虏,就显得更加神秘,更加凶险可怖。

  多布莱克在最前面,离亚森·罗平蹲的天窗有五六米远。一条古代的铁链把他拴在床上,又把床拴在墙上的铁环里。除此之外,他的手腕和脚踝还被皮带捆着。看守们还装了个巧妙的机关,只要他一动,他身边那根柱子上的铃铛就响。一张矮凳上放着一盏灯,把他的脸照亮。

  阿尔布费克斯侯爵站在他旁边。亚森·罗平看到侯爵那张苍白的脸,灰白的胡子,瘦长的身体。他看着自己的俘虏,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和刻骨的仇恨。

  几分钟沉默之后,侯爵命令道:“塞巴斯蒂亚尼,把那三个火把都点着,让我好好看看。”等到三个火把都点燃,他好好打量了多布莱克以后,他便向俘虏弯下腰,差不多算是温和地对他说:“我们之间结局如何,我不太清楚。但至少在这间屋子里,我感受到几分钟的快乐。你把我害得好苦啊,多布莱克!你让我流了多少眼泪!……是啊……真正的眼泪……真正绝望的抽泣……你从我手里勒索走多少钱啊!那是一大笔财产哩!……我多么怕你揭发啊!我的名字一旦传出去,就意味着声败名裂,彻底破产。啊!你这个恶棍 !”多布莱克一动不动。他取掉了夹鼻眼镜,但仍然戴着护目镜。镜片反射着灯光。他瘦多了,颧骨隆起,面颊凹陷。“好啦。现在该收场了。”阿尔布费克斯说,“好像有几个家伙在附近转悠,但愿他们不是冲你来的,不是企图救你出去。因为那样一来,你立即就会完蛋。这点你明白!……塞巴斯蒂亚尼,陷阱没有故障吧?”

  塞巴斯蒂亚尼走过来,单腿跪着,揭起一个铁环,转动几下。铁环就在床脚下,亚森·罗平一开始没有注意。这时一块石板移动了,露出一个黑洞。

  “你看,一切都预见到了。”侯爵说,“我有的是办法,甚至还有地牢……

  据有关城堡的传说,地牢深不可测。因此你别作指望了,没人来救你。你愿意说了吗?”

  多布莱克不回答。侯爵又说下去:“这是我第四次问你,多布莱克。这是我第四次放下别的事,来向你要那份名单,以便摆脱你的讹诈。这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愿不愿说呢?”

  多布莱克还是不出声。阿尔布费克斯向塞巴斯蒂亚尼使了个眼色。看守领着两个儿子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棍子。“动手吧!”阿尔布费克斯等了片刻,命令道。

  塞巴斯蒂亚尼放松捆在多布莱克手腕上的皮带,把棍子插进去,插稳。

  “绞吧,侯爵先生?”

  还是沉默。侯爵等待着。多布莱克还是不动。侯爵低声劝道:“说吧!

  何必受苦呢?”

  没有回答。

  “绞!塞巴斯蒂亚尼!”

  塞巴斯蒂亚尼把棍子绞了一圈,皮带勒紧了。多布莱克呻吟了一声。

  “还不打算开口吗?你清楚我是不会让步的,是不可能让步的。你在我手里,如果必要,我会把你折磨至死。还不愿意说吗?不说?……塞巴斯蒂亚尼,再绞一圈!”

  看守服从了。多布莱克疼得一抖,然后喘息着倒在床上。“蠢猪!”侯爵气得发抖,咆哮道,“说!什么?这张名单你还没用够吗?现在该轮到别人用它了!快说……放在哪儿?只要说一句话……一句……我就让你安静……明天,我一拿到名单,你就自由了。自由,明白吗?为了上帝,说呀!……

  啊!你这个蛮鬼!塞巴斯蒂亚尼,再来一圈!”

  塞巴斯蒂亚尼又用力一绞。多布莱克的骨头断了。“救命!救命啊!”

  多布莱克声嘶力竭地叫着,徒劳地挣扎。接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饶命……饶命……”

  这场面太可怕了!那三个儿子的脸在抽搐。亚森·罗平一身发抖,恶心。

  他知道自己是绝对干不了这种残忍事的。他侧耳倾听多布莱克不可避免说出的活。马上就要知道了。多布莱克熬不住,就要一个一个音节,一个一个字吐出秘密来了。亚森·罗平已经开始想退下去,坐上等着他的汽车,以疯狂的速度驰向巴黎,奔向那近在眼前的胜利!……

  “说吧!”阿尔布费克斯轻声说,“说了就没事了。”

  “是啊……

  是啊……”多布莱克支吾道。

  “那么……”

  “晚一点……明天……”

  “啊!你疯了!明天!你在胡说什么?塞巴斯蒂亚尼,再来一圈!”

  “不,不!”多布莱克号叫着,“不,停止吧!”

  “那你说!”

  “嗯,是这样……我把那张纸藏在……”可是,多布莱克太疼了。他抬起头,使出吃奶的气力,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音,有两次说清楚:“玛丽……

  玛丽……”就瘫软下去,筋疲力竭,一动不动。

  “放松吧!”阿尔布费克斯向塞巴斯蒂亚尼下令,“见鬼!绞过头了吗?”

  他匆匆作了检查,证实多布莱克只是晕了过去。于是他自己精疲力尽,也倒在床脚边,揩着额上的汗水,喃喃道:“唉!这讨厌事……”

  “今天也许够了。”那看守说。他那张凶狠的脸显得激动。“可以明天再开始……或者后天……”

  侯爵没有说话。一个儿子递给他一瓶白兰地。他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明天,不行!”他说,“要马上说。再加小把劲就行了。他到了这个地步,就要开口了。”

  他把看守拉到一边,对他说:“你听见了吗?他说的‘玛丽’是指什么?他连说了两遍。”

  “对,两遍。”看守说,“他可能把您要的名单交给一个叫玛丽的人保管。”

  “绝不可能!”阿尔布费克斯反驳道,“他从不相信别人……一定是别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侯爵先生?”

  “什么意思吗?我不久就会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时,多布莱克深吸了一口气,在床上动了一下。阿尔布费克斯恢复了冷静。他一直盯着对手,这时走近他,说道:“你明白,多布莱克……顽抗是愚蠢的……既然失败了,就应当接受胜利者的规矩,而不必这样愚蠢地受刑……还是识时务一些吧。”

  然后,他又对塞巴斯蒂亚尼说:“再把皮带绞紧一点儿……让他觉得有点儿痛……这会让他清醒……他在装死……”

  塞巴斯蒂亚尼又拿起棍子绞起来,直到皮带碰到多布莱克那皮开肉绽肿起来的地方。多布莱克疼得直跳。

  “停下,塞巴斯蒂亚尼。”侯爵命令道,“我们的朋友现在处境最妙,你明白妥协的必要,对不对,多布莱克?你愿意快点了结吗?你真是个明白人!”

  侯爵和看守都向多布莱克倾下身子。塞巴斯蒂亚尼拿着那根棍子。阿尔布费克斯举着灯,好看清多布莱克的脸。“他的嘴唇在动……他要说话……

  放松一点,塞巴斯蒂亚尼。我不愿让我们的朋友太痛苦……不,绞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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