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隐情 | 上页 下页
二二


  然后又装出回答对方的反驳似地说:“不,老朋友,你想错了。如果我给你写信或者打电话,你就不会来了……要么你就会带一团兵来。可是我只想见你一个人,就只好派这两个老实人去接你,叫他们一路上放桔子皮,画叉和圈,总之,给你标出一条来这里的路。怎么?你还傻愣愣地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许,你还没认出我来?罗平……亚森·罗平……好好回想回想……这名字难道不能使你想起什么吗?”

  “畜生!”加尼玛尔咬牙切齿地说。

  亚森·罗平似乎很抱歉,亲热地说:“你生气了?是的。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了……因为迪格里瓦尔案件,对吗?我本应等你赶来抓我,是不是?……妈的,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向你发誓,下一次……”

  “混蛋!”加尼玛尔狠狠骂道。

  “我原来还以为这会让你高兴哩!真的,我还对自己说:‘这个大胖子加尼玛尔,好久没见了。他准会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哩。’”

  加尼玛尔站着一直未动,似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看看四周,看看亚森·罗平,显然在寻思是不是真要扑上去“搂”他的脖子。不过他忍住了,抓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好像突然打定了主意,要听听对方讲些什么。

  “说吧!”他说道,“……别废话。我很忙。”

  “这才对。”亚森·罗平说,“聊聊吧。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安静的地方了。这是德·罗舍洛尔公爵的一座旧公馆,但他本人从没在这里住过。他把这楼房租给了我,把那些公用房租给了一个油漆粉刷包工头。我也有几处这样的房子,非常实用。别看我样子像个俄国大老爷,可我在这儿是让·迪布勒伊先生,从前当过部长……你明白吗?我选择了一个比较热门的行业,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加尼玛尔打断他的话。“的确,我说多了。你很忙。请原谅。我不会要多久……五分钟……我开始了……来支雪茄,好吗?不要?很好,我也不要。”他也坐了下来,两只手像弹钢琴似地在桌上弹着,脑子在想事儿。然后他说:“一五九九年十月十七日,一个炎热但令人心旷神怡的晴朗日子……你在听我说吗?……一五九九年十月十七日……其实,有必要追溯到亨利四世治下,让你了解新桥编年史吗?用不着,你也许不精通法国历史,因此我可能会把你脑子搞糊涂。你只需知道昨夜将近一点的时候,一个船夫从新桥左岸边最后一个桥拱下经过,听到有人从桥上扔下一件东西,掉在他的船头上。

  这件东西显然是要扔到塞纳河底的。船夫的狗狂叫着冲过去。等船夫走到船头时,看到狗正在用嘴扯拉一张报纸。这张报纸里面包了好几件东西。船夫把没有掉进水里的东西捡起来,拿回舱里仔细检查,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跟我一个朋友有联系,就让这人把事情告诉我。今天早晨,他们把我叫醒,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并把那些东西交给我。喏,就是这些。”

  那些东西摊在桌子上,他指给加尼玛尔看。先是一张报纸的碎片。其次是一个很大的玻璃墨水瓶,瓶盖上拴着一根长线。另外还有一小块玻璃碎片,一个揉烂的软纸盒。最后是一块鲜红的绸子,一头扎着一个同样料子同样颜色的流苏结。

  “好朋友,你看到的就是物证。”亚森·罗平说,“当然,如果那只蠢狗不把那些东西拨弄到河里去的话,问题就更容易解决。不过,我觉得只要动动脑子,用点心思,还是可以查明情况的。这正是你的拿手好戏。你说呢?”

  加尼玛尔一动不动,他愿意忍受亚森·罗平的饶舌。不过他的尊严命令他不予理睬,既不说话,也不点头摇头,作出赞同或不赞同的表示。“我看得出来,我们所见略同。”亚森·罗平似乎没有注意探长的沉默,继续说,“现在我就照这些物证表明的情况,用一句话来概括案情:昨晚九点至午夜之间,一位举止古怪的小姐,被赛马圈子里一位衣冠楚楚、戴单片眼镜的先生用刀刺伤,然后被勒死。这位小姐不久前与他一起吃过三块奶油夹心烤蛋白和一块奶油咖啡糖点。”

  亚森·罗平点燃一支烟,拉住加尼玛尔的袖子,说:“嗯,你目瞪口呆了,探长!你以为在侦探推理方面,外行是没有这么大本事的。错了,先生!

  亚森·罗平搞起推理来,就跟小说里写的侦探一样在行。我的证据吗?非常明显非常简单。”他指着那些东西,又说:“昨晚九点钟以后(报上的日期是昨天,还有《晚间版》的字样。另外,你可以看到,报纸这里还粘着一条黄纸带。送给订户的报纸就是用黄纸带扎的要等晚上九点的邮班才能送到订户手上)。九点钟以后,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请注意这块玻璃碎片刚好跟一个单片眼镜框相吻合,而单片眼镜基本上是贵族用的),一位衣冠楚楚的先生走进一家糕点铺(这就是薄纸盒,上面还沾着夹心烤蛋白和奶油咖啡糖点上的奶油。人们习惯把这类点心装在纸盒里)。这位戴单片眼镜的先生,带着这包点心去见那个年轻的姑娘。这块红绸围巾足以说明她是一个打扮古怪的人。这位先生见到姑娘后,出于尚不清楚的原因,先用刀刺伤她,再用这条绸围巾把她勒死了。(探长,把你的放大镜拿出来。你会看到绸子上有深红的印迹。这儿是擦匕首的痕迹。那儿是沾血的手抓过的痕迹。)杀人以后,为了不留痕迹,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几件东西:第一件,他订的一张报纸(看看这一截,这是一份赛马的报纸。很容易看出报名);第二件,一条绳子,恰好是条鞭绳(这两个细节证明这人对赛马很感兴趣,并且本人亲自照料赛马,不对吗?)。眼镜的细绳在搏斗时断了,眼镜打碎了,他就把玻璃碎片收集拢来。他又用剪刀(请看剪刀剪过的痕迹)把围巾上染有血迹的部分剪掉,另一部分大概留在死者攥紧的手里。他把糕点盒捏成一团,把一些罪证也扔了,其中,比如刀子,可能沉到塞纳河底去了。他用报纸把这些东西包起来,用绳子捆好。为了加重分量,把这个玻璃墨水瓶拴在上面。他扔下这包东西就逃走了。结果这包东西掉到驳船上。事情就是这样。哎呀,我真热。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他打量着加尼玛尔,想看看自己这番话在侦探身上产生了什么效果。可是加尼玛尔还是默不作声。

  亚森·罗平笑起来:“其实你非常惊讶,只是你还对我怀有戒心。‘要是真发生了盗窃案,亚森·罗平这鬼东西为什么不留给自己,不去追捕凶手,把赃物收归己有反而把它交给我?’显然,你这样问是合乎逻辑的。但是……这里有个但是:我没有时间。目前我忙得不亦乐乎。伦敦和洛桑各有一起盗窃案,马赛一起换婴案,还有一个受到死亡威胁的姑娘要救。这些事全落到我身上。于是我寻思:‘要不要把这个案子交给好加尼玛尔去破呢?事情已经查出一半了,他是完全可以把它查个水落石出的。这样我给他帮了多大的忙啊!他就可能出名了!’”

  “这样一想,我就干起来了。早晨八点,我就派那放桔子皮的人去接你。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