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隐情 | 上页 下页
二〇


  “混蛋!……你马上就不会笑了。”

  “那会让我吃惊的。”

  “耐心等着吧。”

  她想了一下,问侄儿:“你准备怎么办?”

  “把他胳膊捆在身上,然后我们离开。”他这样回答。这真是个残忍的主意!这就是要让亚森·罗平遭受最可怕的死刑,慢慢饿死。

  “不行,”寡妇说,“他可能还会捞到救命的稻草。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拿起电话,接通以后,要求说:“接82248。”

  过了一会,她又问“喂……是保安局吗?……加尼玛尔探长在吗?……二十分钟以后才能来?那太不巧了!……总之……他来了以后,请转告他,迪格里瓦尔太太找他……对,尼科拉·迪格里瓦尔太太……请您告诉他到我家里来。打开我那带衣镜的大柜。柜门打开之后,他会发现衣柜掩藏了一个出入口,连通了另外两间房。其中一间,有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人。他就是那个抢劫犯,窃贼,害死迪格里瓦尔的凶手。您不相信我吗?请转告加尼玛尔先生,他会相信的。啊!我忘了说那人的名字……亚森·罗平!”

  然后没再多说一个字,她就把电话挂上了。

  “这回行了,亚森·罗平。其实我希望这样报仇。当我听到审判亚森·罗平的法庭辩论时,我会乐开花。你走吗,加布里耶尔?”

  “好的,伯母。”

  “永别了,亚森·罗平。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因为我们要到国外去。

  不过我向你保证,等你坐牢时,我会给你寄糖去的。”

  “寄巧克力来,大妈!

  我们一起吃。”

  “永别了!”

  “再见!”寡妇和侄儿走了,把捆在床上的亚森·罗平一个人扔了下来。

  他立刻活动那只自由的胳膊,想挣脱出来。可是一试,就明白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力气把那些钢丝弄断的。他已经被高烧和焦虑折磨得精疲力竭,在加尼玛尔到来之前的这二十或三十分钟里,他能干些什么呢?

  他更不指望朋友来解救。他虽然三次从死神手中逃了命,但显然那是一种神奇的偶然,决不是朋友的救助。否则,他们不会只满足于演戏似地虚晃几招,而确实会把他救走的。不行,应当丢掉一切幻想。加尼玛尔就要来了。

  加尼玛尔就要在这里找到他。这不可避免。这已经成为事实。想到将要发生的事件,他就格外恼火。他仿佛已经听到那个老对头的讥讽。他已经猜到第二天人们得知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时会怎么大笑。如果他在作案时,在战场上,被大队敌人抓到,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家抓住,不如说被人家接收,实在太丢人了。亚森·罗平过去多次取笑别人,现在才感到自己在迪格里瓦尔事件的结局是多么可笑。掉进一个寡妇设下的险恶陷阱,并被当成一盘炒得香喷喷、火候适中的野味,送给警察“品尝”,真是滑稽。

  “该死的寡妇!”他咕哝着说,“她真该把我掐死。”他侧耳倾听。有人在隔壁房间里走动。是加尼玛尔?不可能。他再来得快,也赶不到。再说,加尼玛尔也不是这种风格,不会像这个人似地这么轻轻地开门。亚森·罗平想起了那三次奇迹般救他的事。难道真有什么人保护他免遭寡妇的毒手吗?

  难道这个人又来救他了吗?若果真如此,那是谁呢?……

  亚森·罗平还没看到他,这位陌生人就在床后面弯下身子。他听到了钳子剪钢丝的声音。他身上的束缚慢慢松开了。先是上身,接着是胳膊,最后是腿。

  一个声音对他说:“您穿衣服吧。”

  他非常虚弱,挣扎着坐起来。这时陌生人也站起来了。“您是谁?”他小声问,“您是谁?”

  他大吃一惊。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身穿黑袍,戴着花边头巾的女人。头巾遮住了半个脸,他能判断的,是这女人年轻,苗条优雅。“您是谁?”他问。

  “您得走……”那女人说,“时间很紧。”

  “我能走吗?”亚森·罗平使出老劲试了试,“……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把这个喝了。”

  她倒了一杯牛奶。递给他时,头巾分开了,露出脸来。“你!是你!”

  他结巴道,“是您在这里吗?原来也是您?”

  他愣愣地看着这个女人。她的轮廓跟加布里耶尔像得惊人,清秀端正的脸也一样白皙,嘴上也是那种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姐妹跟兄弟是不可能这样相似的。毫无疑问,这是同一个人。他压根儿都不相信加布里耶尔会男扮女装。相反,他感到身边这个人是一个女人,那个充满仇恨寻觅他,并且捅了他一刀的少年也是女人。迪格里瓦尔夫妇为了作案方便,让她养成习惯,把自己装扮成男孩子。

  “您……您……”他反复说,“真想不到?”

  她把一个小瓶里的东西倒进杯子。

  “把这补药喝下去吧。”她说。

  他有些犹豫,以为这是毒药。

  她又说:“是我救了您。”

  “确实,确实,”他说,“……是您卸下的子弹吧?”

  “是我。”

  “是您把刀子藏起来的吧?”

  “喏,在我口袋里。”

  “您伯母掐我的时候,是您打碎了玻璃?”

  “是我。用放在桌上的镇纸砸的。镇纸扔到街上去了。”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问,愣住了。

  “喝吧。”

  “这么说,您不愿意让我死?那您为什么开始要刺我一刀呢?”

  “喝吧。”

  他一口气把牛奶喝光,也不大明白为什么突然信任她了。

  “穿衣服……快一点……”她命令道,退到窗边。他服从了。她又走回到他身边。因为他虚弱无力,倒在一把椅子上。

  “我们得动身,必须动身了。没时间了……您得拼出全身力气。”

  她稍稍弯下身子,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扶着他走向门口,走向楼梯。

  亚森·罗平走着,走着,好像梦游似的。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的事情支离破碎,缺乏条理。然而这却是他做了两个星期的噩梦的美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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