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卡格利奥斯特罗伯爵夫人 | 上页 下页
一三


  “首先让我稍为正式地介绍自己,虽然我很不像样子:只穿一条自己做的游泳裤,上面系着一把刀……拉乌尔·当德莱齐在为您效劳,因为偶然的机会允许我这么做。噢!完全是出于偶然……我不意听到一场谈话……得知有人谋害某位妇女……我就先下了手。我到海滩。那两个表亲走出暗道时,我钻入水中。由于您这条小船是拖在后面的,我只要抓住它就行了。两个表亲没有发现,他们不但拖着受害人,还拖着一个决心救她的游泳冠军。现在我说完了。等您能听懂我说的话了,我再把详情告诉您。现在我觉得是白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难受,”她说,“我精疲力竭……”

  他回答说:“我劝您什么都不要想。没有比这更能养神的了。”她大概听从了,因为呻吟了几声后,她的呼吸更平静更均匀了。拉乌尔盖上她的脸,最后又说:“这样更好。我有行动的自由,我不欠什么人的帐。”再说,这并不阻止他像个欣赏他自己和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人似的心满意足地独白。小船在他的推动下轻捷地前进,峭壁渐渐显现。

  当船的龙骨上的铁件在卵石上擦响时,拉乌尔跳上岸,接着轻松地把少妇抱下船,这证明他的肌肉结实有力。他把她搁在峭壁脚下。

  “我还是拳击冠军,”他说,“罗马式摔交高手,既然您听不明白我的话,我不妨对您承认,我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这点优点……还有其他优点!

  不过废话说够了……您在这岩石下好好休息,在这里可以免受恶浪的侵袭……至于我,我要离开了。我猜想您计划要对那两个表亲报仇,对么!要这样做,必须让人们找不到这条小船,使人相信您确实是淹死了。为此,要有点耐心。”拉乌尔不再耽搁,立即实行。他重新把小艇划到海中,把布塞拔掉,肯定小艇会沉没后,他跳到水里,游回岸上,找到藏在一个凹处的衣服,脱下身上的游泳裤,穿上衣服。“走吧,”他对少妇说,“现在要爬上那高处,这可不大容易。”她渐渐地脱离了麻木状态。在电筒的照射下,他看见她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扶持下,她试图站起来,但痛得大叫一声后,又无力地倒下去。

  他脱下她的鞋子,看见袜子上都是血。伤势并不严重,但使她疼痛难忍。拉乌尔用他的手帕暂时包裹了她的脚踝,决定立即动身。

  他背着她,开始向上爬。共有三百五十级!戈德弗鲁瓦和贝纳托走下来时十分吃力,他们往上走则更是艰苦!他有四次不得不停下来,浑身大汗,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但他继续往上爬,一直心情愉快。在第三次停下时,他坐下了,把她搁在膝头上。他觉得她在笑,因他说的趣话而笑,为他无限的热情而笑。于是他把那可爱的身体紧抱在胸前,双手搂着那柔软的肉体,爬上了峭壁。

  到达顶上后,他没有停下休息。一阵清风吹起,卷过平原。他要赶紧把少妇放在安全的地方,一口气横穿过田野,把她带到一个偏僻的谷仓里。他一开始就打算到这里来,因此放了两瓶清水、一些白兰地酒和一些食物,以防不测。

  他把一架梯子靠着山墙,抱起少妇上了谷仓,关上窗板,然后把梯子移开。

  “有十二小时的安全和睡眠。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明天中午左右,我会弄到一辆马车,把您送到您想去的地方。”这样,他们俩在经历了人们所能想象的最悲惨最离奇的遭遇后,关在一起。现在,白日那些可怕的场面离得多遥远了!宗教裁判所似的法院审讯、冷酷无情的法官、阴险的刽子手、博马涅安、戈德弗鲁瓦、判决、下海、在黑暗中沉没的小艇,这一切恶梦都已消失,只留下受害者和她的救命恩人亲密地处在一起。梁柱上挂了一盏灯。

  借着灯光,拉乌尔让少妇躺在堆满谷仓的稻草捆上,照料她,让她喝水,轻轻地包扎她受伤的地方。在他的保护下,约瑟芬·巴尔莎摩远离了陷阱,再也不用害怕她的仇敌,完全放心地让他照料。她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灯光照射着她那美丽的脸,激动的感情使她脸色潮红。拉乌尔跪在她前面,久久地端详。谷仓里很闷热,她解开了胸衣上面几颗纽扣。拉乌尔便看见她那匀称的肩膀,那完美的线条连接着光洁的颈子。

  他想起博马涅安提到在肖像上可以看到一颗黑痣。他忍不住诱惑,想看看他从死亡中救出的女人胸上究竟有没有一颗黑恁。他慢慢拨开她的衣服。

  只见右胸光滑洁白的皮肤上,显出一颗美人痣,像过去那些爱俏的女人脸上身上的假痣一般黑,正随着呼吸在节奏均匀地起伏。

  “您是什么人?您是什么人?”他慌乱地低语。“您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他也像其他的人一样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感受到这个女人、从她某些生活细节、从她的外表所产生的神秘印象。但他不由自主地询问她,似乎这少妇能够以那幅小肖像模特儿的身份来作回答似的。

  她的嘴唇吐出一些话,他听不明白。他靠她的嘴唇非常近,她呼出的气息是那么甜蜜,以到他颤抖着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上去。

  她叹息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拉乌尔跪着,她脸一下红了,同时又微微一笑。当她沉重的眼皮重新合上,再度睡着时,这微笑仍保留在她脸上。

  拉乌尔狂热起来,因为欲望和爱慕而激情冲动。他双手合十,低声说出一些兴奋的话,像冲着一个偶像,念诵最热烈的赞美。“您是多么美丽!……我原来都不相信生活中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不要笑了!……我知道有人想使您哭。您的微笑使人不安……有人想使这微笑消失,让人再也见不到它……啊!我恳求您,除了对我,再不要微笑……”

  他放低声音激动地说:“约瑟芬·巴尔莎摩……您的名字多么甜美!它使您更神秘!您是女巫么?博马涅安说的……不对,是女魔法师!您是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您是像亮光,太阳……约瑟芬·巴尔莎摩……迷人的女人……女魔术师……啊!一切都在我眼前展开……我看见的一切幸福!……我的生命始于我把您抱在怀中的那一刻……除了您我再没有其他的回忆……我只在您身上看见希望……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您是多么美丽!望尘莫及使人欲哭……”

  拉他紧靠着她说这些话,他的嘴靠近她的嘴,但他只允许自己偷偷地。约瑟芬·巴尔莎摩的微笑中不仅有一种肉感,而且有一丝羞怯,这使拉乌尔肃然起敬,言语庄重,充满青年人的忠诚……最后他睡着了,但仍含含糊糊地说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诺言和誓言。他睡得很香,没有做梦,像需要恢复过度疲劳的机体的小孩……

  教堂的大钟敲响了十一下。他数着钟点,越来越惊讶。“上午十一点钟了,这可能么?”

  日光从百叶窗的缝和古老的稻草屋顶的裂痕中透射进来。一面墙上,甚至照进一点阳光。

  “您在哪儿?”他说,“我看不见您。”

  灯已熄灭。他跑到百叶窗前,把它打开,使谷仓充满亮光。他看不见约瑟芬·巴尔莎摩。

  他向稻草捆扑去,把它们挪开,忿怒地把它们投到开向楼下的翻板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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