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卡格利奥斯特罗伯爵夫人 | 上页 下页
一二


  从一个洞眼扔出去了事。最后,他们到达一个小石沙滩上,在那里喘了一口气。在不远处,可以看见两条并排的小艇。海面平静,微波不兴,海水浸着船的龙骨。贝纳托指指他在那条小一点的船上凿的洞。那洞暂时用稻草塞住。

  他们担架搁在船上三条板凳上。“一起捆上吧。”男爵下令说。

  贝纳托提醒他道:“要是有人作调查,发现海底的东西,这担架对我们可是一个不利的证据。”

  “我们走远一点,使人永远发现不了什么。还有,这是一副旧担架,二十年没用了,是我从一个废置的车房里拿出来的。用不着担心。”

  他说话时身体发抖,声音充满恐惧,贝纳托都几乎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戈德弗鲁瓦,你怎么啦?”

  “我?你要我怎么样?”

  “那么?”

  “那么,我们来推小船吧……根据博马涅安的指示,首先要把塞在她嘴巴里的东西拿掉,问她有什么话要说。你愿干这事么?”贝纳托结结巴巴说:“要碰她?看见她?我宁可死掉……你呢?”

  “我也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但她是有罪的……她杀了……”

  “对……对……至少这是可能的……只是她样子那么温柔!”

  “是呀,”贝纳托说,“而且她是那么美……像圣母那么美……”他们同时在石头上跪下,为那将死去的女人高声祷告,吁请“圣母玛丽亚的干预”来保护这女人。

  戈德弗鲁瓦把经文和祈求混在一起,贝纳托偶然用热烈的“阿门”来打节拍。这似乎使他们鼓起一点勇气,因为他们突然站起来,急于把事情结束。

  贝纳托拿起了他准备好的大石头,把它紧系在铁环上,然后推动小艇,使它在平静的水面滑行起来。接着,他们一起出力推动另一条小艇,然后跳进里面。戈德弗鲁瓦抓住双桨,贝纳托用一条绳子拖着那载着女死囚的小艇。这样,他们轻轻划着桨驶向远海。桨上的水滴到海里,传出轻微的声响。比夜色更浓的暗影使他们得以在岩礁之间滑行,驶向大海。但二十分钟以后,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了。“我不能划了……”男爵无力地说,“两臂没有一点力气,轮到你了……”

  “我没有力气。”贝纳托承认说。

  戈德弗鲁瓦再度鼓足力气,接着不得不停下,说道:“有什么用?我们肯定远远超出海流线了。你以为怎样?”贝纳托表示同意。

  “还有,”他说,“好像有微风,会把小艇刮到更远的地方。”

  “那就把草塞子拔掉。”

  “这事该你干。”贝纳托抗议道。在他看来,让他干这事就意味着下杀手。

  “傻话够多的了!我们一起来结束这件事。”

  贝纳托收紧绳子。船的龙骨靠着他摇摆。他只要弯腰伸手就可以拔掉塞子。

  “戈德弗鲁瓦,我害怕,”他结结巴巴说,“以我的永生发誓,干这事的不是我而是你,你明白么?”

  戈德弗鲁瓦跳到他身旁,把他推开,弯身越过船舷,伸手把塞子一下子拔掉。海水汩汩地涌进来,使他感到不安,突然想改变主意,塞住那个洞。

  但太迟了,贝纳托已抓起船桨,他也被水声吓坏,恢复了力气,猛地用力划了几下,使两艇之间隔开了好几米。

  “停下!”戈德弗罗瓦下令说。“停下!我想救她。停下,该死的!……啊!是你要杀死她……凶手,凶手……我本是要救她的。”但贝纳托吓坏了,什么也不明白,拼命划桨几乎使船桨断裂了。那死尸单独留下了——对一个不能动弹,无能为力,注定要死的人,不称为死尸又称什么呢?海水几分钟内就会灌满小艇。脆弱的小艇就会沉没。

  这一点戈德弗鲁瓦是清楚的。他也下了决心,抓住船桨,也不担心会被人听见,拼命地弯身划桨,想尽快逃离犯罪地点。他们害怕听见痛苦的叫喊,或是一件下沉的永远为海水所淹没的东西发出的可怕声响。

  小船贴着几乎平静不动的水波摇晃。天空布满浓云,好像要把全部重量都压下来。

  戈德弗鲁瓦和贝纳托已经往回划了一半路途。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

  这时候,小艇向右舷倾侧。少妇在临死的迷糊状态中,感到结局来临了。

  她既没有惊跳,也没有反抗。接受了死亡,也就有了仿佛已到生命彼岸的心态。

  但她觉得奇怪,她并没有因为接触到冰冷的海水而战抖。这是女人的肌肤最怕的事情。小船没有沉。只是倾侧了,似乎有人跨过了船边。

  什么人?是男爵?是他的同谋?她想都不是,因为有一个她不熟悉的声音低声说:“请放心,是一位朋友来救您……”

  这位朋友俯身向她,甚至不知她是否听得见,立即向她解释:“您没有见过我……我叫拉乌尔……拉乌尔·当德莱齐……一切都好……我用一块布包着木头塞住了船洞。随便地修补一下,但足够应付……尤其是我们就要卸掉那块大石头。”他用刀把捆着少妇的绳子割断;接着抓住那块大石头,把它扔掉了。最后,他把裹住她的被单拿开,弯身对她说:“我真高兴呐!事情比我所希望的还要顺利。您得救了!海水还来不及浸到您,对么?多么幸运!您不痛吧?”她低声说话,声音几乎听不清。

  “痛……踝骨……绳子扭伤了我的脚。”

  “会好起来的,”他说,“现在要紧的是靠岸。那两个刽子手肯定上了岸,大概在匆匆爬石梯。我们没什么可害怕的。”他迅速作好准备,拿出事先藏在船底的一支船桨,搁在船的后部,开始“摇橹”,同时继续用高兴的声音作着解释,好像这是一场游戏,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似的。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