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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他妈的,他为什么不找个附近的港口报警?”父亲嘟哝着。

  她耸耸肩,“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想勒索我们吧。反正,我们听说,那艘船后来被登记为‘失踪’,虽然海上保险公司曾经调查,但是都没有结果。我们在阿姆斯特丹把钻石卖给一个很大的收藏商,然后佛西特兄弟和我来到美国,我们一直在一起。”她粗哑的嗓音转为冷酷,“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一体的,不能让他们脱离我的视线。我们在纽约市待了一阵子,然后跑来纽约州北部。这兄弟俩滑头得很,特别是埃拉,他一向是两兄弟中发号施令的——他要乔尔学法律,他去念医学,我们都成了有钱人……”

  我们都沉默着,海盗行径、越南、沉船、抢劫钻石、谋杀船员,种种血淋淋的故事似乎太难以相信了,然而在她的嘴里,这一切却都是事实……然后,我被雷恩先生冷静的声音唤回现实。

  “差不多都完整了,”他说,“除了一件事。我从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知道了这件事——我和得奥交谈过两次,只有水手才会有那类措辞和说话的方式——海洋就成了背景中很重要的一点。另外是那个小盒子——我非常确定,是海运专用的行李箱。然后是‘希贾兹’,听起来可能是赛马的名字,或者是什么新游戏,或者是东方地毯——看我推测得多离谱——最后,非常简单,是船的名字。可是我查过旧数据,却找不到这个名字的船。”

  “这也难怪,”芬妮·凯瑟疲倦地说,“船名是‘希贾兹之星’。”

  “哈!”雷恩先生惊呼,“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希贾兹之星,呃?而那些钻石,当然,是放在船长的行李箱,得奥曾经重新做了一个你们偷走的箱子送给你们,他知道这个象征动作一定会立刻吓住你们!”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我现在回想起老绅士这几个星期来的行动,原来都是在推演这个“船——海洋——木箱”的理论……这时,老绅士站起身,缓缓逼近芬妮·凯瑟。她疲倦地瘫在椅子里,好像担心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们沉默不安地站在一边,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我看不出任何一丝丝可能的迹象。

  他的鼻翼轻轻翕动,“凯瑟小姐,你刚刚说,你上星期逃离利兹,并不是顾虑自身安危,而是因为你的良心。这是什么意思?”

  疲倦的老亚马逊族女战士,用她涂成深红色的粗大手指,比了个绝望的手势,“他们要把得奥送上电椅,不是吗?”

  她哑着嗓子低语。

  “他已经被判死刑了。”

  “那么,”她喊着,“他们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阿伦·得奥没有杀佛西特兄弟!”

  我们好像被一股无形的线拉住似的,不由自主地一起倾身向前。

  老绅士弯腰凑近她,颈子上青筋浮凸,“你怎么知道的?”他声如洪钟般喝道。

  她突然往椅子里一沉,脸埋进双手里。“因为,”她开始啜泣,“埃拉·佛西特临死前——亲口告诉我的。”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线索

  “啊,”雷恩先生平静地说,于是我明白——他已经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理解这一切——奇迹发生了。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那是一个辛苦许久而终于成功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

  “他亲自告诉我的,”芬妮·凯瑟深沉的语调中有一丝激动,啜泣停止了,她茫然地瞪着墙壁陷入回忆中。那件事从她嘴里听起来,彷佛来自深不可测的地狱:“我一直和他们两兄弟保持联络,私下的,你知道,我们有业务往来……乔尔·佛西特遇害那夜,我去他家,休谟给我看乔尔死前写给我的那封信,我就知道我们处境危急了。埃拉和我一直在留意卡迈克尔,乔尔收到第一截小木箱的时候,他、埃拉、我——我们三个人一起讨论过,那是我们首次知道阿伦·得奥还活着。我们决定不动声色,乔尔——就是参议员!”她吸吸鼻子:“他是个小孬种,想收买那个告密贼,而埃拉跟我得盯牢他。”她停下来,然后又迅速接着说,“乔尔遇害那一夜,我想去吓退得奥,我知道他会来,我也知道乔尔·佛西特一定会吓得脚软,把五万元交给得奥。”

  这个女人在撒谎,她的眼神游移闪烁,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我毫不怀疑,她在佛西特参议员被谋杀那天晚上去他家,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阿伦·得奥果真难以驾驭,就杀了他。我也毫不怀疑,参议员心里也有相同的计划。

  “埃拉·佛西特被谋杀那天夜里,”她哑着嗓子继续说,“真是太倒霉了,我又去他家。埃拉告诉过我,得奥寄了第二截小箱子给他,当天下午还打电话和他约好晚上要碰面。埃拉胆子一向很大,可是这回也吓坏了,他前一天把钱从银行里提出来,不过还没决定要不要付钱。所以……我去那儿想看看事情怎么样了。”我知道她再一次撒谎,提出来钱只是为了证明“打算付钱”而已,埃拉·佛西特和芬妮·凯瑟其实已经计划好当天晚上要杀了阿伦·得奥。

  她的眼神灼热,“我到了他家,发现埃拉已经死得像条鳍鱼,躺在他办公室的地板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老绅士忽然一脸关切之色:“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是,我知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她喃喃道,“我‘以为’他死了,我也百分之百不乐意这么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地狱一样可怕。”她打着哆嗦,庞大的身躯像海浪起伏般发抖,“我掉头正打算要逃跑,然后……然后从眼角看到他的手指好像在动……于是我转回去,扑通跪在他身边说:‘埃拉,埃拉,是得奥杀你的吗?’他的嘴巴张开,我听到他从喉咙挤出咯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不,不是得奥,不是得奥。是……’”她暂停下来,紧紧握着拳头,“然后他全身抽搐了两下,就死了。”

  “该死!”父亲嘟哝着,“这种事情我不知道碰过多少次了,就在他们要说出谁干掉他们之前,人就死了。你确定没听到他说……”

  “他死了,我告诉你。然后我从那栋该死的房子跑出来,一溜烟就跑掉了。”她停下来,然后再度开口,“我的处境很棘手,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休谟一定会想办法把谋杀罪名套在我头上……所以我只好逃了。但是这些日子待在山上,我知道得奥是无辜的,我不能,我不能让他……我敢说,有个魔鬼在利用这个告密鬼,‘利用’他!”她的声音提高,几乎是尖叫了。

  缪尔神父急步上前,苍白的小手握住她肉乎乎的大手。

  “芬妮·凯瑟,”他温柔地说,“你生命中这些年来一直是罪人,但今天你在上帝跟前重新改过向善,你救了一个无辜的人,使他免于一死,上帝保佑你。”他憔悴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面闪闪发亮,转身对着哲瑞·雷恩,“我们马上赶到监狱吧,”他叫道,“没有时间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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