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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凯尼恩又生龙活虎起来,他嚷着:“哈——啰,芬妮!”一副哥儿们般的口气,搞得我目瞪口呆,这女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哈啰,凯尼恩,”她吼回去,“该死,你们凭什么逮捕我?出了什么事?”

  她一个一个瞪着我们瞧——看到休谟,她点了个头,面无表情地略过杰里米,接着看到父亲,若有所思,最后似乎有些惊讶地多看了我几眼。她用眼睛检查完毕,然后盯着检察官的眼睛,问道:“喂,你们都成了哑巴了?这是怎么回事?乔尔·佛西特呢?谁出来说句话啊!”

  “欢迎大驾光临,芬妮,”休谟迅速地说,“我们想跟你谈谈,请教一些事情,呃——请进,请进!”

  她迈着大而迟缓的脚步走进来,步伐沉重,边走边用她大大的手指,从胸口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根肥肥的雪茄,叼在大大的双唇间,凯尼恩上前替她点火,她吐了一大口烟,又大又白的牙齿咬着雪茄,并斜眼望着书桌。

  “什么事?”她吼着,又看了书桌一眼,“参议员大人怎么啦?”

  “你不晓得吗?”休谟不动声色地问。

  雪茄微微朝上一抬:“我?”雪茄又降下去,“我他妈应该知道些什么?”

  休谟转向抓着她的那名刑警:“帕克,这是怎么回事?”

  刑警露齿而笑:“她大摇大摆、咋咋呼呼地跑来,到了大门口看到站着那么多人,又灯火通明,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有点吃惊,就说:‘这他妈的怎么回事?’然后我告诉她:‘你最好进来一下,芬妮,检察官正在找你。’”

  “她有没有企图趁乱逃跑?”

  “说话客气点,休谟,”芬妮·凯瑟插嘴进来,“我他妈的干嘛逃跑?我还等你给我一个交代呢?”

  “没事了,”休谟对着刑警低声说,刑警退了出去。“好啦,芬妮,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晚上跑来干嘛?”

  “关你什么事?”

  “你来找参议员,对不对?”

  她轻轻弹掉雪茄上头的烟灰:“难道你还以为我来找总统?怎么搞的,来拜访参议员也犯法吗?”

  “不,”休谟微笑道:“我有点怀疑。芬妮,这么说来,你不晓得你的参议员哥儿们发生了什么事喽?”

  她眼睛愤怒得闪闪发光,一把抽出嘴里的雪茄:“嘿,这算什么?我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问了,不是吗?搞什么玄虚啊?”

  “这个玄虚嘛,芬妮,”休谟用和蔼可亲的声调说,“就是,参议员大人今天晚上驾鹤西归了。”

  “喂,休谟,”凯尼恩轻声道,“是什么值得注意吗?芬妮不……”

  “那么,他死了,”芬妮·凯瑟缓缓道,“死了,呃?是啊,是啊,今日犹存,明日即逝。他就这么自自然然地走了,是吧?”

  她看起来一点不惊讶。然而我发现她下巴的肌肉拉紧了,眼里掠过一抹机警的神色。

  “不,芬妮,他不是自然死亡。”

  她猛然喘了口气:“哦!自杀?”

  “不,芬妮,是谋杀。”

  她说:“哦!”再一次,我了解到她冷静的外表之下,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甚至可以说,她担心自己的猜测果然成真。

  “好啦,芬妮,”检察官友善地走上前,“想必你也明白,我们得请教你一些问题。你今天晚上跟佛西特有约吗?”

  “休谟,这对你可真是太美了……约会?”她心不在焉地低声道,“不,没有,我只是临时起意,他不知道我会来……”

  她耸耸宽厚的肩膀,忽然下定决心,把雪茄抛向壁炉——我发现,她是超过肩膀往后抛,看都不看一眼。然后,我明白,这位女士对于佛西特参议员的书房非常熟悉。父亲的表情更茫然了,显然他也发现她的这个举动。“小子,你现在给我听着,”她朝休谟厉声道,“我很清楚你脑袋里面在盘算些什么,不过你休想把任何罪名往我芬妮·凯瑟头上套,如果我跟这桩该死的谋杀案有任何瓜葛,我会这样‘逛’过来吗?赶快给我住手吧。小子,我要走人了。”

  她乒乒乓乓撒开大步走向门口。

  “稍等一下,芬妮,”休谟不动声色地说。她停下脚步,“干嘛这么急着下结论?我还没有以任何罪名逮捕你哩。不过有件事我非常好奇,你今天来找佛西特有何贵事?”

  她用威吓的口气说:“我告诉过你了,给我抽手。”

  “你这样实在太不聪明了,芬妮。”

  “听着,小子,”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个怪物般露齿笑了起来,还特别不怀好意地朝鲁弗斯·科顿看了一眼,科顿正面无表情站在她后头,恐怖的笑容在他脸上凝结。“我可是个交游广阔、事业发达的女人,懂吗?在这个小城里,我结交的大人物之多,保准会吓死你。如果你想给我罗织什么罪名,休谟先生,只要记住一点就好,我的顾客们恐怕并不乐意曝光,因此,他们会设法收拾你的,就像这样……”——她脚在地毯上使劲一拧——“要是你惹恼了我,下场就是这样。”

  休谟脸色一变,转过身去,然后又出乎意料地回头,把那封参议员写给她的信伸到她那个普罗米修斯似的高挺鼻子下头,就是那封在桌上发现的第五封信。她眼眨也不眨地冷冷看着那封短信,不过我窥视到她伪装在面具之下的焦虑,这封信是参议员亲自用手写的,里头的用语神秘兮兮的,但无疑相当亲密,不是笑一笑或威胁两句就能打发的。

  “这是怎么回事?”休谟淡淡地说,“谁是玛吉?参议员害怕在电话里谈会被窃听的事情是什么?他提到的‘朋友H’又是谁?”

  “那就要问你了。”她眼中射出寒光,“你认识字的啊,长官。”

  凯尼恩忽然悄悄移步过去,一脸愚蠢的表情,迅速把休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了些什么。此时我立刻明白,休谟把参议员写的信拿给芬妮·凯瑟看,真是一大失策。

  她现在摸清情况,似乎已下定决心,毫无畏惧地摆出阵势……等休谟听完凯尼恩的叽喳抗议之后,她两臂一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冷冷地盯着科顿,皱起眉好奇地研究着。

  休谟让她自由离去。看得出来,他很气,不过也无可奈何。跟凯尼恩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他转身朝着父亲。

  “我们不能扣押她,”他抱怨着,“当然她一定会受到监视。”

  “好厉害的婆娘,”父亲慢吞吞地说,“她在玩什么花样?”

  检察官压低了声音说着,然后父亲眉毛一抬,“原来如此!”我听到他说,“那是一定的,这种人我以前碰过,难缠得很。”

  “如果说,”我酸溜溜地对着休谟说,“你愿意让我参与调查的话,我想请教,她未婚,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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