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剧 | 上页 下页 | |
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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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只是个理论罢了,只是——尝试清除——” “我可没有任何理论,”她垂视自己修长雪白的手指,“布鲁诺先生,大家都知道。家母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暴君,我想许多人多少在某个时候,都曾有过想报复她的冲动,但是谋杀——”她哆嗦一下,“我不知道,似乎难以想象,取一个人的性命——” “哦,”萨姆巡官悄声说:“那么你相信,确实有人想要谋杀你母亲?” 她吃了一惊,眸光一闪地抬起头来。“你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巡官?如果她是被谋杀,自然——我假定有人有这种意图——哦!”她突然住口,紧紧握住椅座,“难道你的意思是——那根本是个失误?” “那正是巡官的意思,黑特小姐,”布鲁诺说:“我们相信你的母亲是意外被杀——是临时起意。我们相当确定,凶手进入那间卧房的目的不是要谋害你母亲,而是要谋害你的异父姐姐露易莎!” “但是为什么,”她惊魂未定,雷恩又以温和的语调紧接着说:“为什么有人会想伤害楼上那位可怜的苦命女子,黑特小姐?” 芭芭拉突然举起手来掩住眼睛,她喃喃念着:“可怜的露易莎。”她茫茫地瞪着房间另一端的玻璃箱座台,“她的生命这么空虚,悲惨,总是当受害者。”她咬着唇,以一种意志坚决的神情看着他们,“正如你所说,布鲁诺先生,对家庭——我的家庭——的牵绊应该置于一旁。谁会想去伤害那个至少值得一丁点同情的无助东西。我必须告诉你,雷恩先生,”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说:“除了家母和我以外,我的家人向来厌恶露易莎,痛恨她。”她的声音带着火气,“人类最根本的凶残本性,那种忍不住要踩死残足昆虫的冲动——哦,太可怕了。” “是,是,”检察官应道,利眼盯着她,“是不是所有属于约克·黑特的东西,在这个家里都是禁忌?” 她双掌合着面颊。“是,”她低声回答:“家母对我父亲回忆的尊重,比对我父亲本人的尊重还要深切。”她沉默下来,或许回想起太多不愉快的过去,她的表情哀伤而且微带讥嘲,“父亲死后,母亲试图以督促我们对他凭吊,来弥补她对他一生的专横霸道,属于他的一切,全都被神圣化。我想过去几个月来,她渐渐了解到——”她没再说下去,望着地板出神。 萨姆巡官来回踱着沉重的脚步,“我们仍然没有找出什么线索,你父亲为什么自杀?” 悲痛的神色掠过她的脸。“为什么?”她语调呆滞地复述,“为什么一个人,当他生命中唯一的兴趣被盗窃、被扼杀,精神上活得像一名贱民,他为什么要自杀?”一种愤怒,同时又痛苦的意味夹杂在她语音里,“可怜的父亲,一辈子被牵制管辖。他的生命不属于他,他在自己的家里没有讲话的余地,他的子女不服从他,不理会他,残酷——然而,人实在很奇怪——母亲心底深处其实怜爱他。据我所知,他们当年相遇时,他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我想她之所以对他霸道,是因为她以为他需要人家撑他一把,她以为,任何人只要比她弱势,都需要她撑一把。”她叹口气,“结果非但没有把他撑起来,反而折断了他的背脊,他变成遁世者,几乎像一介幽魂。除了隔壁那个古怪的老好人崔维特船长,父亲没有任何朋友,然而,连崔维特船长也无法解除他的孤寂。我愈讲愈漫无边际了——” “正好相反,黑特小姐,”雷恩温和地说:“你说的正好切中要旨,大家遵从黑特太太对你父亲的曼陀林琴和实验室的禁令吗?” “没有人敢不遵从母亲的命令,雷恩先生,”芭芭拉低声回答:“我可以发誓。大家连想都不敢想去碰那把曼陀林琴或进去实验室——不,太疯狂了,有人竟然确实如此做,哦——” “你最后一次看见曼陀林琴在那个玻璃箱里,是什么时候?”巡官质问。 “昨天下午。” “那是不是,”布鲁诺彷佛刚刚得到一个灵感似的,有点急切地问:“房子里唯一的一样乐器?” 雷恩利眼看他,芭芭拉一脸讶异。“是,确实是,”她回答:“但那有什么重要性——我猜这不关我的事。我们不是一个音乐家庭,母亲喜好的作曲家是索沙,家父的曼陀林琴是他大学时代的纪念品——以前有一架大钢琴——那种华丽的陈饰品,整个都是漩涡花纹和镶金装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洛可可风格——但是几年前母亲叫人把它丢掉了,她很不高兴——” “不高兴?”布鲁诺纳闷。 “你知道,露易莎没办法欣赏。” 布鲁诺皱起眉头,萨姆巡官的大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掏了一阵,掏出一把钥匙,“认得这个吗?” 她遵从地端详了一下,“是一把弹簧锁钥匙,不是吗?我不敢说我认得,它们看起来都很像,你知道——” “嗯,”萨姆喃喃应道:“是你父亲实验室的钥匙,在你母亲的随身物当中发现的。” “哦,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房间唯一的一把钥匙?” “我相信是,我知道自从父亲自杀以后,母亲就随身带着它。” 萨姆把钥匙放回口袋,“那和我听到的吻合,我们必须去查一查那间实验室。” “你以前常去你父亲的实验室吗,黑特小姐?”布鲁诺好奇地问。 一片生气洋溢在她的脸上。“我确实常去,布鲁诺先生。我是父亲科学神龛的朝拜者之一,他的实验令我惊奇,虽然我永远没办法完全理解。我常常和他一起在楼上花上一整个钟头,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那种时候他活得最尽兴。”她看起来心事重重,“马莎——我弟媳,你知道——也同情父亲,她有时候也看他做实验,还有,当然了,崔维特船长,其它人——” “所以你对化学完全外行。”巡官用一种不甚同意的语气逼问道。 她微笑,“哎,哎,巡官,毒药吗?任何人都会读标签嘛,你也知道。不,我确实不懂化学。” “根据我所听到的,”哲瑞·雷恩先生的评论,在巡官听来是令人不耐烦的毫无相关的,“你在科学方面所欠缺的才能,你用诗文才气把它弥补了,黑特小姐。你呈现给我们一幅有趣的画面,你和黑特先生:诗乐女神幽特琵坐在科学之神赛西亚足下——” “风马牛。”萨姆巡官刻意咬文嚼字地说。 “哦,确实,”雷恩面带微笑地回答:“然而我的评论不是只为了炫耀我的古典知识,巡官——黑特小姐,我有意追究的是,赛西亚是否曾经坐在幽特琵的足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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