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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嗯,”萨姆找把椅子坐了下来,“没有女人来过——那亲戚呢?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到这儿看他?”

  “说到这个,”玛菲太太机灵地回答,“我当然不能禁止人家有姐妹,因此,我的房客当然也会有姐妹找来,也有姑姑阿姨或外甥侄女的,但伍德从来没有过。您晓得,我一直把伍德先生当做我最标准的房客,他在这里整整住了五年了,从不惹麻烦,那么安静,那么有礼,真是一个绅士。据我所知道,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但我们也不常看到他,他在纽约电车工作,每天从中午到晚上很晚,而且,我们这里不供应三餐——房客得出去吃——所以我也不知道伍德他怎么吃饭的,但这个可怜的灵魂,我敢这样子说——他准时交房租,不制造麻烦,也没喝醉过——安静得好像没这个人一样,我……”但萨姆并没听下去,他站起身来,厚实的背向着玛菲太太,玛菲太太一句话没讲完停下来,小青蛙眼眨巴眨巴地瞪了萨姆背影一眼,哼一声,气鼓鼓地走出房间。

  “老巫婆一个,”门柱旁的刑警咒着,“当然都是姐姐姑姑阿姨外甥侄女才能来,这套看多了。”他淫邪地哧哧笑起来。

  但萨姆完全没理会这边发生的事,他正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试着用脚来感觉地毯底下的情况,忽然,在靠近地毯边缘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鼓起,吸引住萨姆的眼光,他掀开地毯,发现是木板翘起来所造成的。接着,他又走到床前,迟疑了一会儿,毅然跪了下去爬进床底,两手瞎子一样摸索着,探员刑警见状急急地说:“嘿老大——我来。”

  但萨姆没理他,自顾在床底地毯上奋力前进,探员也跟着腹部着地匍匐向前,一支小手电筒扫视着幽深的床底角落,萨姆得意地低呼,“有了!”探员扯开那一角地毯,萨姆扑上去抱住一本黄皮的小本子,两人一身灰地从床底退了出来,屏气用力挥着衣服上的灰尘。

  “老大,是银行存折吧?”

  萨姆没回话——他急急翻着小本子,里头详细列着几年来每一笔存入储蓄户头的金额,没有任何提款的纪录,而每一笔存款都不超过十元,大部分是五元,统计户头的金额是九百四十五美元六十三美分。存折中还夹着张折起的五元钞票,很显然伍德正打算存入,却因被谋杀而来不及办理。

  萨姆把存折放入口袋中,转身对着探员:“你值班到几点?”

  “八点整,会有人来接班。”

  “我跟你讲,”萨姆阴沉地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回总局找我,记得提醒我一声,有件特别的任务要由你负责,知道吗?”

  “知道了,明天下午两点半打电话回总局,我一定照办。”

  萨姆离开房间,下了楼梯——每踩一级便有小猪的惨叫声传出——出了房子大门,玛菲太太正使劲地扫着门廊,尘土飞扬中,她那长脓包的红鼻子哼了一声,让了路给萨姆通过。

  走上人行道,萨姆参照存折封面上的资料,看着四周,大概地判断一下方向,然后穿过波瓦德,往南走去。经第三个路口,他看到了那幢建筑——一家大理石门廊的小银行,萨姆走进去,挑了标示着“S”到“Z”的窗口,负责的是位老先生,抬着眼招呼他。

  “您是专门负责这窗口的人员吗?”萨姆问。

  “是的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你可能从报上知道了,住这附近有个叫查尔斯·伍德的电车售票员被谋杀了。”老先生立刻点头表示知情。“我呢,是河对岸凶杀组的萨姆巡官,负责这案子。”

  “哦!”老先生的反应挺快,“伍德是我们的客户,巡官,您是为这个来的是吧,我今早看报上登了他的照片。”

  萨姆从口袋中拿出伍德的存折,“那么,呃……”他看了看窗口上写的服务人员的姓名,“亚希利先生,你负责这窗口多久了?”

  “整整八年。”

  “伍德的存款通常由你经手吗?”

  “是的先生。”

  “从存折上看,他每星期来存一次钱——不一定礼拜几,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来这里存款的情形?”

  “巡官,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您说的,在我记忆里,伍德先生每个星期一定来一次,而且都差不多同一个时候来的——下午一点半到两点这段期间——我看了报上的报导,才知道他都是上班前顺路过来的。”

  萨姆皱着眉头,“在你记忆中,他都是自己来存钱的吗?我最想弄清这点,他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完全没有别人陪过他的印象。”

  “谢谢你,打扰了。”

  萨姆离开银行,又走回波瓦德玛菲太太公寓附近,牛奶店隔三家是一间文具行,萨姆走了进去。

  睡眼惺忪的老板打着哈欠迎上来。

  “你认得住这条街上玛菲太太那儿的查尔斯·伍德吗?就是那个昨晚被谋杀在渡轮上的查尔斯·伍德。”

  老板一下子精神全来了,“哦,当然认得啊!他是我的老主顾,常常到这儿来买雪茄和纸张。”

  “他买哪种雪茄?”

  “克雷姆的,或孟加拉国皇家,最常买这两种。”

  “差不多多久会来一次?”

  “几乎每天中午之后都会来,上班前。”

  “几乎每天,嗯,看过有人和他一起吗?”

  “哦没有,他总是一个人。”

  “文具也是在你这儿买的吧?”

  “是啊,好一阵子以前了,墨水,还有一些纸张。”

  萨姆扣着上衣扣子,“他什么时候开始光顾你的生意?”

  老板抓着他凌乱的白发,“四五年吧,我估计,你是新闻记者对吧?”

  萨姆没吱声走了出去,在人行道停下脚步,瞧见不远处有家成衣店,他走过去查问了一番,发现很长一段时日里,伍德只去买过几次衣服,而且都是一个人去。

  萨姆眉头越皱越紧,跟着他探问了附近的洗衣店、修皮鞋的铺子、鞋店、餐馆和药房,这些店里的人都只记得,这几年来伍德偶尔上门,都是单独一个人——餐馆他也是一个人去。

  萨姆在药店多问了些问题,但店里的药剂师不记得伍德带着医生处方来买过药。药剂师说,如果伍德生病,拿了医生处方,也很可能就近到纽约那儿某个药房买。在萨姆的要求下,药剂师开了张清单,列着这附近十一个医生外和三个牙医的姓名和诊所——都在五条街的范围之内。

  萨姆挨家挨户地查,在每门诊所,他说一样的话,问一样的问题,“你可能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四十二街越区电车的售票员名叫查尔斯·伍德,昨晚在威荷肯渡轮上被人谋杀,他就住在这附近。我是警察局的萨姆巡官,来调查他的一些背景资料,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一些有关他平常的生活交友状况和人际关系的情况。伍德他曾经上门求诊吗?或是他生病时你曾到他家看过病?”

  四名医师没看过这段谋杀报导,也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听都没听过,另外七名看了报导,但没为他看过病,因此对他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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