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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迈伦迅疾消失,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铝制容器,并开始用上村药店别致的粉红色条纹包装纸包装。

  “用了这个,立见神效!”

  “那里面可以治虫子的是什么成分?”奎恩先生问。

  “砷——氧化亚砷,大约占百分之五十。技术上……”迈伦停了一下。“我是说,严格说,这里面是‘巴黎绿’,但杀死那种害虫的是砷。”

  他把包裹绑好,奎恩先生递给他一张五元纸钞。迈伦走向收银台。

  “当然你要小心使用,因为那是有毒的。”

  “当然!”奎恩先生大声说。

  “谢谢你。有需要时请再光临。”

  “砒霜,砒霜,”奎恩先生多嘴多舌地又说,“嘿,这不就是我在《莱特镇记事报》上读到的东西吗?我是指那桩谋杀。在一个除夕派对中,一个女人在鸡尾酒中喝到了这种东西,不是吗?”

  “是的。”

  药剂师说着,眼光锐利地瞥一眼艾勒里,转个身,灰白头发的后脑勺和厚壮的肩膀对着顾客。

  “不知道他们是在哪儿买到的,”奎恩先生多管闲事地说,并且又俯靠在柜台上。“这总要医生处方吧,不是吗?”

  “不需要。”艾勒里听着,觉得这位药剂师加柏克的声音仿佛有点紧张。“像你现在就不需要处方!很多商业制剂中都含有砷。”

  他边说话,边无目的地挪动架上的锡罐。

  “但是,假如药剂师在无处方的情况下卖给顾客砒霜的话——”

  迈伦.加柏克激动地转身。

  “他们不会发现我的记录有什么不对!我告诉过达金了,我还说,海特先生能买到砒霜的唯一办法就是去买——”

  “什么?”艾勒里问,他屏住了呼吸。

  迈伦咬咬嘴唇。

  “抱歉,先生,”他说。“我实在不应该谈这件事,”然后他面露惊异。“等等!”他惊呼。你不就是那个……”

  “我不是,真的,”奎恩先生急急说,“再见!”便快步离开药店。

  这样看来,就是这加柏克药店了。一条线索,而达金已经来查过了,悄悄地。他们在调吉姆·海特——悄悄地调查。

  艾勒里大步穿越光滑鹅卵石的广场,走向靠近霍利斯大饭店的巴土站。冰冷的寒风啸着,他竖起大衣衣颌,斜转身体以掩住脸孔。就在转身之际,他注意到有辆汽车开进广场另一边的停车场。吉姆.海特高大的身躯跨出车子,迈步走向莱特国家银行。五名小男孩肩上晃动着打成捆的书本,见到吉姆就开始跟在他后面走。艾勒里停下来迷惑地望着。从吉姆止步转身,以生气的手势对那些小男孩说了什么的样子判断,那些小男显然是跟在后头嘲弄了吉姆。见小男孩们退后,吉姆才转身走去。

  一个男孩拣起一块石头,用力丢出去,艾勒里大声喊叫。吉姆仍自顾自地走着。

  艾勒里于是跑过广场。倒多人早已看见小男孩的攻击,所以当他跑到广场另一边时,人们已团团围住吉姆。小男孩已不见踪影。

  “请让我过去!”

  吉姆头晕眼花。他的帽子掉了,鲜血从茶色头发中流了出来。

  “下毒者!”一个胖女人叫着。

  “就是他——那个下毒者!”

  “杀妻者……”

  “他们为什么不逮捕他?”

  “我们莱特镇到底有什么法律?”

  “他应该被吊起来!”

  一个小个子黑人踢了吉姆的帽子好几下。一个脸颊苍白的女人跳上来,尖叫着。

  “别闹了!”艾勒里吼叫,他一掌推开那小个子黑人,并站到那个女人和吉姆中间,急忙说:“吉姆,离开这里,快呀!”

  “什么东西打疼我了?”吉姆问,两眼呆滞。“我的头——”

  “用私刑处死这个下流混蛋!”

  “连他也一起!”

  艾勒里这才发现,自己竟荒谬地和一群衣冠整洁、貌似正常人的疯子野人在打斗。他一边还击时,一边在心中想着: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离开这个城镇吧!留下无用。

  他用两只手肘、两条腿、两个脚跟、两只手,有时加上一个拳头,巧妙地把叫嚣不止的群众引向银行大楼。

  “吉姆,还击!”他大叫:“保护自己!”

  但吉姆两手垂于两侧。他大衣的一只袖子已经不见,一边脸颊鲜血流淌,仍任凭群众推挤、戳刺、抓捏及拳打脚踢。这时,一个只有一名女子的“装甲师”,从路边的方向打击这群人。艾勒里两唇肿痛地咧嘴一笑。那个没戴帽子、戴着白色连指手套的女子,疯狂地战斗着。

  “你们这些食人族!别惹他们!”帕特丽夏尖叫着。

  “哎吁!好痛——

  “你活该,霍西.马洛伊!还有你——兰兹曼太太!你不觉得可耻吗?还有你这个喝醉的老女巫,你——对,我说的就是你,朱莉·阿斯图里奥!住手!我说住手!”

  帕特丽夏突破重围跑向混战中的两个男人。同时,银行的“特种人员”布兹.康格里斯跑出来揍那些围攻者。布兹体重两百五十几,他一出面,围攻者便叫骂着开始逃开。艾勒里和帕特丽夏夹在人丛中,合力把吉姆带进银行。约翰·F在他们身边跑着护卫,挡住围攻者,他一头发发在风中抖动。

  “回家去,你们这些疯子!”约翰·F.大吼,“否则我亲自来对付你们!”

  有的人大笑,有的人吼叫,然后,围攻者带着退却的耻辱散开了。

  帮着帕特丽夏搀扶吉姆的艾勒里,从银行的玻璃门看到弗兰克·劳埃德静静地站在路边。那位报纸发行人的嘴角带有一丝冷酷的扭曲,他发现艾勒里在看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仿佛在说:“还记得我告诉你关于这个镇的话吧?”然后步履沉重地穿过广场。

  帕特丽夏和艾勒里开车把吉姆载回山丘区的小房子。他们发现威洛比医生已在屋内等候——是约翰·F.从银行打电话给他的。

  “严重的抓伤。”威洛比医生说,“几处严重淤血,头上有一个很深的头皮伤口。不过,都会好起来的。”

  “史密斯先生呢,米洛叔叔?”帕特丽夏焦急地问。“他看起来也像是绞肉机下的逃脱者。”

  “嘿,嘿,我什么事都没有,”艾勒里抗议道。

  威洛比医生也为艾勒里包扎了伤口。

  医生离开后,艾勒里脱去吉姆的衣服,帕特丽夏一起帮着把他弄上床休息。吉姆上了床之后,立刻转身侧躺,包扎了纱布的头枕在受伤的手上,闭上了眼睛。两人望了吉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他一句话也不说,”帕特丽夏悲叹道:“一个字也不说。度过了整个事情,一直到现在都这个样子……真像《圣经》里的一个人!”

  “约伯,”艾勒里认真地说:“那个默默承受苦难的阿拉米人。晤,你们这位阿拉米人从现在起最好远离镇民!”

  那天以后,吉姆便没有再去银行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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