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艾勒里·奎恩 > 西班牙披肩之谜 | 上页 下页
三一


  “差不多是他打完桥牌上楼来时。”墨莱探长喃喃着,“他就站在大床旁,一边掏着这一堆衣服的所有口袋,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是那时间没错,先生,在我进房时,马可先生正脱下这件白上衣,脸红红的,好像什么事很烦。他——哦——他还骂我‘该死,怎么这样慢吞吞的’,要我马上替他倒一杯双份威士忌苏打水上来。他说话时还一边把准备要穿的衣服摆在床上。”

  “这样修理你,嗯?”探长平静地说,“讲下去。”

  “等我端了威士忌苏打水上来,先生,他——呃——已经选好了衣服,全摊在在床铺上。”

  “全摊在床铺上?”艾勒里急了,“拜托你,特勒,说话时省掉那些优雅的修辞,你也知道,我们不能这么耗一整个星期。”

  “是,先生。全在那里,”特勒抿了抿嘴唇,眼珠也滴溜溜转着,“包括他的深灰色外套,双排扣,还带背心;深灰色带黑点长裤;白衬衫,附领子的;暗灰色活结领带,整套的两件式新内衣;黑色丝质袜子;黑色袜带;黑色的吊裤带;一条灰色的装在饰用丝手帕,装在外套胸前口袋里的;黑毡帽;黑檀木手杖以及专配他如此盛装打扮的黑色长披肩。”

  “等等,特勒,我一直认真追问有关这件披肩的问题,你对他昨晚为什么穿这披肩可有什么想法没有?说真的这样的装扮还真怪异。”

  “的确怪异,先生。但马可先生有点与众不同,他穿衣服的品味嘛,先生……”特勒忧伤地摇着他梳理光整的小脑袋,“我记得他还喃喃抱怨着好像晚上天气叫人发冷之类的,这倒是真的,先生,尤其是他要我帮他拿出那件披肩时。然后——”

  “他打算外出吗?”

  “当然——这我不敢说准,先生,可是在我看起来的确如此。”

  “他常这么晚还换装吗?”

  “哦不,先生,昨晚很不寻常。总而言之,先生,在我帮他摆好这些衣物时,他进了浴室冲了个澡,稍后他穿着拖鞋和浴袍出来,刮了胡子也梳了——”

  “怪啦,三更半夜,他到底想去哪儿?”墨莱嗓门大了起来,“这还真是打扮出门的好时间!”

  “是啊,先生,”特勒小声接话,“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很自然地感觉出,他可能是和某位女士碰面的,先生,您知道——”

  “女士!”法官也叫了起来,“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的表情,先生,还有一种很确定的渴望之感,这种时候会出现在他衬衫领子上的每一丝皱褶上——哦,先生,我该说大部分的皱褶上,在他打扮要去和——呃——某些个特别的女士见面时,他的表情举止总是这样,事实上,他还是狠狠骂了我——哦,骂了我——”说到这儿,特勒像忽然找不到正确的字眼似的,一抹奇特的眼神出现在他眼底,但一闪而逝。

  艾勒里一直注视着他:“你并不喜欢这位马可先生,是吗,特勒?”

  特勒露出不便附和的笑容,显然他的自制能力又回头了:“先生,我不应该说这些,但先生——他实在是一位很难伺候的先生,最难伺候,以及,如果一定还有什么的话,您还可以这么讲,他实在是个太重视外观的人,他在浴室一照镜子就得花上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看完左边,再看右边,那样子啊,好像非确定每一个毛孔都干干净净不可,或比较出右边脸颊是否比左边更迷人,而且——呃——他还喷香水。”

  “喷香水!”法官大叫,吓坏了。

  “要命,特勒,可真是要命,”艾勒里仍满脸含笑,“抱歉,要你如此勉为其难谈我们这个宝贝,实在情非得已。但说真的,你从仆役的角度观察这堆事——哦,真了不起!刚刚你讲到他从浴室出来,然后呢?”

  “去见女人,嗯?”墨莱喃喃着,似乎心还被这事揪着。

  “是,先生,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我正帮他把原来口袋中的东西放到他要穿的衣服口袋——一些零钱,还有我提过的手表、皮夹和香烟盒,此外就是一些零碎东西。当然,我指的是他那黑色外衣,没想到他忽然冲过来,一把就将衣服从我手中抢走,还骂我‘爱管闲事的该死家伙’,先生,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这样,然后他就把我赶出房间,还生气地说穿衣服他自己会。”

  “搞半天是这样。”墨莱才开口,艾勒里马上打断他:“可能不只这样,”他思索着并注视着眼前的矮小男仆,“特勒,他之所以忽然如此暴怒,你觉得有什么特别原因没有?是不是你在他外套口袋看到某个——呃——隐私性的东西?”

  特勒机灵地点头:“是的先生,那张字条。”

  “哦,就因为这个,他才这样把你赶出来的,是吗?”

  “我猜是的,先生,”特勒喟叹了一声,“事实上,我还很肯定的,因为在我出房门时,我瞄到他撕掉了那张字条以及装字条的信封,还把碎纸片扔到那边的壁炉里,壁炉昨晚稍早也是我负责点燃的。”

  不约而同,三个人一起冲到壁炉前,眼睛也同样闪着期待的神采;特勒则留在原地,恭谨地旁观。然后,壁炉前的三个人全跪了下来,七手八脚地开始翻看那一小堆冷去的灰烬。特勒清了清喉咙,眼睛眨巴了数次,快步走到房间远远一侧的衣柜前,他开了柜子门,伸头进去。

  “要不是烧——”墨莱低咒出声。

  “小心,”艾勒里大叫,“还有机会——如果没完全烧掉,那会一碰就碎——”

  五分钟之后,三人拍拍污黑的双手,沮丧到了极点,因为什么也没留了。

  “烧得一干二净,”探长欲哭无泪,“真是倒霉透了,他妈的全都——”

  “等等,”艾勒里起身,急急地再查看一眼,“依我看,这些灰烬不太像纸张烧的,当然,还不能清楚地断言……”他忽然住了口,锐利的目光看向特勒,特勒正冷静地关回衣柜门,“特勒,你那边搞什么鬼?”

  “没有啊,先生,只是检查一下马可先生的衣柜而已,”特勒谨慎地回答,“我忽然想到,除了我刚刚讲的那些衣物之外,也许你们会想知道还有哪些衣服不见了。”

  艾勒里睁大眼睛瞪了他半晌,接着他大笑起来:“特勒,到我这儿来,隔这么远太生分了。你发现什么不见了吗?”

  “没有,先生。”特勒回答,神色有点狼狈。

  “确定?”

  “非常确定。您知道,先生,我完全知道马可先生柜子里应该有哪些东西,如果您希望我来检查这房里的所有柜子——”

  “好主意,那就来吧,”艾勒里转身环视了房间一圈,仿佛在找着某物一般,而特勒——他淡淡的瘦小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走向雕饰华美的柜子,拉开了抽屉,探长无声地踱着方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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