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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这是很普通的常识,”年轻的英国人不耐烦地耸耸肩膀说,“糖尿病患者死后三分钟就会进入僵直状态。当然了,特别是血液,凝固得更早。”

  “现在我想起来了。”警官捏出一摄鼻烟,深吸进去,叹口气,把烟盒放一边,“嗯,这很有趣,但没有帮助。你在沙发上先歪一会儿,霍姆斯医生,暂时把这事抛开……现在,艾尔,让我们听听你念叨的那些怪事是什么。”

  艾勒里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出窗外,绕到桌子后面站在泽维尔医生坐的转椅旁边。

  “看看这个。”他说着朝地板指了指。

  警官注意看,然后,带着惊奇的表情蹲坐下来,抓住死人垂下的右胳膊。它硬得像钢铁一般;想稍微弯动一下都是万难。他抓住死者的手。

  手是攥着的。三根手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全都紧紧地抠进手心里。在伸开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死去的医生拿着一张碎纸片。

  “这是什么?”警官低声说,他试着把纸片从死人手指间拉出来。但两根手指夹得很紧。老先生一手抓拇指,另一只手抓住食指,哼哼着使足老力去扳。辛苦半天也就扳开十六分之一寸。纸片落在了地毯上。

  他捡起纸片站起身来。

  “嘿,这是一张撕破了的扑克牌!”他声音虽高,但却有些失望。

  “正是如此,”艾勒里温和地说,“你好像还老大不高兴,爸,大可不必。我感觉,它比表面上开上去的意义重大得多。”

  ——这是半张黑桃六。

  警官把它翻转过来;背面是很华丽的红色,图案是莺尾花。他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扑克牌,背面的图案是一样的。

  他探询地看了看艾勒里,后者点点头。他们走上前抓住死者的身体,尽量把他往上抬起一些离开桌面,又把转椅向后挪了几英寸,再把尸体放下,这样就只有头部抵在桌沿上。所有的扑克牌全都露出来了。

  “黑桃六是这里面的,”艾勒里小声说,“这一目了然。” 他指了指排成一行的纸牌。泽维尔医生在被害前显然是在玩单人纸牌戏,很普通的玩法,十三张牌为一叠,玩牌的人从这里面取牌,四张面朝上的牌排成一行,每第五张单排一行。这一局已打到最后。四组的最后一张是梅花十。盖住下面十张的是红桃九,再下面是黑桃八;然后是一张方块七燃后是一个空位;最后是一张方块五。

  “这张六是在方块七和方块五之间的,”警官说。“好吧。这就是说他从这一行里把它拿起来,我不明白……这张黑桃六的那半截在哪儿?”他突然问道。

  “在桌子后面的地板上,”艾勒里说。他走几步,弯下腰。再站起来时手里有个纸团。他把它展平,与死者右手上的那一半对上。完全吻合,连最细微的撕扯边沿也能丝毫不差地对上。像死者手上的那一半一样,揉皱的这半边也有椭圆形的手指印,而且都是姆指的。两半对在一起时,连指印都对得上,撕扯的斜茬儿也是上下贴合的。

  “在他撕牌时指印就来自他的手上,这是当然的了,”警官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他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拇指,“是的,手指很脏。我看像烟灰,也许是鼓捣火炉来着;现在什么东西上都有这玩艺。嗯,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艾尔。”

  艾勒里耸耸肩膀,转身向窗外望去。霍姆斯医生双手托着自己的头,像一把没打开的水果刀那样卷缩在沙发里。

  “他被击中两枪,凶手逃跑,他留在这里喘那最后一口气,”警官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但他喘了不止一口气。在他的意识没有丧失之前从纸牌中捡出黑桃六,故意把它撕成两半,拿起来撕开一半扔掉,然后才上路。可问题是这家伙为什么这样做?”

  “你问的是个高难问题,”艾勒里谈话时没有转身,“你我知道的一样多。当然你也注意到了,桌上没有纸笔一类的书写工具。”

  “上面的抽屉呢?”

  “我看过了。纸牌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里面还有其他一些玩的东西。有纸,但没有钢笔或铅笔。”

  “他的上衣里也没有吗?”

  “没有。那是件休闲装。”

  “其他抽屉呢?”

  “是锁着的。他身上没有钥匙。我猜是在另一件上衣里,或者在一个他也够不着找不到的地方。”

  “嗯,这么说,”警官总结道,“事情就简单了。他没办法写下开枪人的姓名。所以他留下了这张牌——还把一半揉成团。”

  “一点不错。”艾勒里低声说。

  霍姆斯医生抬起头来;他的眼睑发红:“哦?他留下……”

  “正是,医生。顺便问一句,我想泽维尔医生是习惯用右手的吧?”

  霍姆斯医生茫然无语。

  艾勒里叹口气:“噢,是的。这是我核对的第一件事。”

  “你核对……?”老先生惊讶地说,“怎么核对……?”

  “有很多方法,”艾勒里倦怠地说,“像俗话说的:条条道路通罗马。我检查了他放在扶手椅上的衣服。他的烟头和盛烟丝的袋子都在右手的口袋里。我也摸了他的裤兜,右边有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而左边是空的。”

  “噢,他是习惯用右手的,右手用得多些,”霍姆斯医生说。

  “嗯,很好,很好。右手拿牌,牌角上的污渍,这都一致。

  “真了不起!可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刚才的起点上——丝毫没有进展。他用这张牌到底要指认谁呢?医生,你有什么想法,对这张黑桃六?”

  仍在出神的霍姆斯医生一惊:“我?不,不。我说不上来,真的,说不上来。”

  警官向图书室走去,打开了门。惠里太太,泽维尔夫人,死者的弟弟——他们都留在原处。唯独不见了福里斯特小姐。

  “那位年轻女士在哪儿?”警官厉声问。

  惠里太太吓得打颤,泽维尔夫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坐在一张摇椅上,前后不规则地摆动着。

  马克·泽维尔说:“她出去了。”

  “去提醒卡罗夫人吧,我想,”警官怒声说,“也好,让她去。你们可不能走开,真要命!泽维尔,到这里来,好吗?”

  男人慢慢离座,挺直身体,舒展一下双肩,随着警官进了书房。进来后,他尽量不往他死去的哥哥那边看,用力咽口水,目光也是左移右动。

  “我们在这里干的也算是格尽职守,”老先生把语气放轻,“你一定要合作。霍姆斯医生!”

  英国人眨眨眼睛。

  “你应该能够证明我说的话。你知道的,在沃斯奎瓦的警长赶到之前,我们必须在此坚守,至于警长何时能到这可说不定。这期间警长已授权于我对重大犯罪展开调查,但却无权埋葬死者尸体。那必须是在合法授权的验证之后。你能理解吧?”

  “你是说,”马克·泽维尔粗嘎着嗓子说,“他——他就得这么放着?上帝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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