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艾勒里·奎恩 > 从前有个老女人 | 上页 下页


  波兹鞋不是一个企业,或是一个什么机构,它是一个完整的文明。这块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波兹鞋店。小孩子穿波兹鞋;他们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伯伯、叔叔、婶婶、阿姨也都穿波兹鞋;更令人沮丧的是,他们的祖父早就已经穿波兹鞋了。波兹鞋等于美国低收入阶层的荣誉徽章,由于这个阶层是最大的一个阶层,所以波兹家的财产不是普普通通的数字——它是天文数字。

  奎恩转过头热切地对律师说:“但你刚才提到‘当她离开鞋子时’这句话,难道是对波兹鞋的祟拜仪式的某种术语是吗?”

  查尔斯咧了咧嘴:“一开始是在一份支持劳工的报纸上,编辑要一些漫画家花点墨水为科尔尼利娅来个速写。你记不记得那次波兹工厂罢工?”——艾勒里点点头,他想起来了——“其中一个天才小子,画了一栋大房子——代表波兹家的滨河豪宅——但把它画成老式高顶鞋的样子;而且他还把科尔尼利娅·波兹画成像在《鹅妈妈》画刊里的丑恶老太婆,和她的六个小孩从‘鞋子’里冒出头来,加上如此的文字说明:‘从前有个老女人,住在一只鞋里,她有很多小孩,所以她付不起工人维持生活的基本工资。’诸如此类的说明,总而言之,这个名字从此跟上她了,从那时起,她一直被称为‘老女人’。”

  “而你就是这个鞋业女王的律师?”

  “对,但我绝大部分的工作都和瑟罗有关,愿上帝赐福他敏感脆弱的心灵。你看到瑟罗了吧?就是那肩膀窄窄的矮胖小人猿。”

  艾勒里点点头:“体型很怪,活像只小袋鼠。”

  “呃,瑟罗·波兹,全世界最粗鲁无礼的人。”

  “这是钱多烧的,”奎恩先生叹口气说,“真可悲,他有没有赢过任何这类的官司?”

  “没有!”帕克斯顿脸都气白了,“我心里太清楚了。已是第三十七次因他诽谤诬蔑他人使我出庭,前面三十六次全都败诉。”

  “那这一次怎么样——邦果俱乐部的纠纷?”

  “科尔菲尔德一定连听证会也不开就驳回,记住我的话。”

  “那为什么波兹女士还要插手他的胡闹呢?”

  “因为对这个老女人而言,波兹家的名声比瑟罗重要得多。”

  “可是,查尔斯,如果这些案子都那么蠢,为什么你还让他们上法庭来?”

  查尔斯脸都红了:“瑟罗坚持要上法庭,而那个老女人又支持他……奎恩,我知道有人说我只是为了要赚他们的钱。”他抱怨起来,“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帮他们打官司辛苦赚来的,你说这难道不是我该挣吗!”

  “我相信你是靠自己挣来的……”

  “我做噩梦都会梦到他们!我梦到他们都有长长的鼻子,肥肥的小屁股,还整夜对我吐口水!但是如果我不接他们的案子的话,也会有成千上万的律师挤破头来抢这个生意。不然我也不用挨这份骂了!抱歉!我太激动了……”

  维利警佐从335室探出头来:“查尔斯!法官审那个热门案子了,老女人吼着找你呢。”

  “希望她能叫破一个汽缸。”帕克斯顿律师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他转身向第七审判厅走去,一副走向断头台的样子。

  “爸,告诉我,”艾勒里和维利警佐好不容易挤回警官旁边,“查尔斯·帕克斯顿是怎么回事,挺明白的人,怎么会跟波兹家搞在一起呢?”

  “查尔斯的这些事是继承下来的,”奎恩警官低笑,“他爸爸西德尼·帕克斯顿,税务和房地产律师——老好人一个,我们俩以前没少在一起喝酒。”——维利警佐很怀旧地点点头——“西德尼送查尔斯进法学院读书,查尔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法学院,后来就专门办刑事案件——每个人都说他在这方面有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后来他老子死了,查尔斯就放弃了他灿烂的刑法生涯,一头栽进并且接手西德尼的民事业务。那时,波兹家的账目,已经很庞大,西德尼必须推掉他其他的所有客户。现在,查尔斯却拼命想要摆脱这难缠的一家子。”

  瑟罗·波兹似乎对置身法庭的前排座位颇不自在,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仿佛马戏团里坐立不安的胖小孩,耳后的两束灰色头发却神经质地立着。他眼泪汪汪一脸痛苦地傻笑,好像在享受自己的悲愤一般。

  “这个小子,”艾勒里暗忖,“实在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更加仔细地端详他。

  接下而来的,就是一场斗智的激烈游戏了。

  很明显,科尔菲尔德法官一开始就希望正义能得到伸张——康克林·克利夫斯泰特先生则很不耐烦地坐在他的律师群中,对他而言,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什正义不正义的。事实上,艾勒里有点觉得克利夫斯泰特先生只有一个愿望——回家睡个觉,把这段时间睡过去。

  “不过法官大人——”查尔斯·帕克斯顿抗议。

  “别再法官大人、法官大人的了,律师!”科尔菲尔德法官雷鸣般地呵斥起来,“我不是说你不对——老天知道你们律师也要生活——你放明白点儿,别在法庭上耍花招——已经有多少次你自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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