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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他微微一笑。

  “苦味酸是什么?”

  “哦,是一种易爆品。”

  “是的,我知道这一点,但它还有其它的用途,是吗?”

  他点点头。

  “它在医学上是用来治疗烧伤的。很灵的药。”

  我伸出手,他不情愿地将苦味酸交还给我。

  “也许这不能带来什么结果,”我说,“但我是在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找到的。”

  “您不愿告诉我是什么地方吗?”

  我就像孩子一样,不愿告诉他。

  他有他的秘密。那么,我也有我的秘密。

  他没有更加充分地信任我,这使我感到有点生气。

  那天晚上,我登上讲坛时。处于一种奇怪的心境中。

  教堂里异常地拥挤。我不能相信,是豪伊斯在布道的消息吸引了这么多的人。豪伊斯的布道乏味刻板。如果传出消息说,我要布道,也不会吸引他们。因为我的布道又乏味,又充满学究气。我想,这不能归国于对宗教的献身。

  据我判断,每个人来这儿的目的,是要看看还有其他什么人也在这儿,有可能的话,布道后在教堂的门廊里窃窃私语一番。

  海多克也在教堂,这是不同寻常的,还有劳伦斯·列丁。使我惊奇的是,在劳伦斯身旁,我看见了豪伊斯的苍白紧张的脸孔。安妮·普罗瑟罗也在那儿,但她通常是参加星期日的晚祷告的。不过,我根本没想到她今天会来。我还看见了莱蒂斯,更是惊讶不已。星期天的教堂祷告是强制性的(普罗瑟罗上校对此坚信不疑),但我以前从未看见莱蒂斯参加晚祷告。

  格拉迪斯·克拉姆也在那儿,在一群面容枯槁的老处女的衬托下,显得青春焕发,光彩照人。稍后,一个膜陇的身影从教堂一角溜进来,我想那是莱斯特朗兹太太。

  不用说,普赖斯·里德利太大、哈特内尔小姐、韦瑟比小姐、还有马普尔小姐,也都全体到达。所有的村民都到了,几乎没人缺席。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有了这么多的教民。

  人群真是古怪的东西。那天晚上有某种具有磁力的气氛,而第一个感到这种气氛的人就是我自己。

  作为惯例,我事先准备好了布道。我对布道讲稿的每一处都非常认真仔细,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讲稿的欠缺。

  今晚,我得进行即席布道。我俯瞰着那一张张仰视的脸孔,突然有一种发狂般的念头进入我的脑际。我不再是上帝的牧羊人,而变成了演员。我的面前有一群观众,我想要感染煽动这群观众,并且,我感到了我可以感染煽动他们的权力。我对我那天晚上所做的事,并不感到骄傲。对于注意感情的教会复兴派精神,我并非一个完全的信仰者。但那天晚上,我扮演了一个使人狂喜的、口吐狂言的福音派传教士的角色。

  我慢慢念出我的布道稿。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呼唤正直清白的人,而是为了让罪人悔罪。”

  我重复了两遍。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洪亮而清晰,不像平时伦纳德·克莱蒙特的声音。

  我看见,坐在前排靠背长凳上的格丽泽尔达吃惊地抬起头来,丹尼斯也这样。

  我屏息凝神了一会儿,然后,让我自己狂乱激奋地讲开了。

  教堂里的教民们处于一种情感被抑制的状态,正好去感染煽动。我这样做了,我规劝罪人悔罪。我让自己陷人一种感情的狂热之中,一次又一次地伸出一只谴责的手,重复着这句话:

  “我正在对你说……”

  每一次,从教堂的不同角落,都传来阵阵叹息和喘气严,大众感情是种奇怪而可伯的东西。

  结束时,我采用了一些美丽而辛辣的词语——也许是整个《圣经》中最辛辣的词语:

  “今晚你的灵魂将离开你的躯体。”

  一瞬间,人们被一种奇怪的恐惧攫住。我回到牧师寓所时,又恢复了原来的没精打采、踌躇不定的样子。我发现格丽泽尔达脸色苍白。她伸手挽着我的手臂。

  “伦,”她说,“您今晚相当可怕。我——我不喜欢这样。

  我以前从未听见您这样布道过。”

  “我想,您再不会听到了。”我说,疲惫地坐进沙发里。我很疲倦。

  “是什么使得您那样做的?”

  “一阵突然的疯狂的感情。”

  “哦,不会是由于某种特别的原因吧?”

  “您是什么意思——某种特别的原因?”

  “我说不上——就是那样。您太出人意料了,伦。我从未感到我真正了解您。”

  我们坐下来,吃着冰冷的晚餐,因为玛丽外出了。

  “客厅里有您的一封信,”格丽泽尔达说,“丹尼斯,去拿一下,好吗?”

  一直默默无语的丹尼斯听从了。

  我接过信,发出一声惊讶。在左上角写着:亲启。急件。

  “这一定是马普尔小姐送来的。没有其他人离开。”

  我的判断相当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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