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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乔治习惯上总是派比尔出去跑跑腿。所以,他就派他到联合堡垒轮船公司的办公处去打听“格兰纳堡号”的船什么时候到。比尔和大多数受过良好教育的英国年轻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说起话来声音和悦,但是让人听不清楚。他把那个“格兰纳”的名字说得发音很不正确,任何一个教讲演的老师都能挑出毛病。他那种发音叫人听起来可以作任何的猜测。那个职员把它听做“康佛瑞”。

  “康佛瑞堡号”下星期四到。他这样说。比尔谢谢他,便走出来。乔治·罗麦克斯相信他这个消息,便照着这个日期安排一切。他对于联合堡垒轮船公司的情形毫无所知。所以他就认定杰姆斯·麦克格拉星期四会到。

  所以,星期三上午当他强留住贾德汉侯爵在俱乐部台阶上长谈时,“格兰纳堡号”的船在头一天下午就停泊在南汉普顿码头。他如果发现到这个消息,就会大吃一惊。那天下午两点钟,安东尼·凯德——以吉米·麦克格拉的名义——在滑铁卢走下轮船公司的车子,雇一辆计程车。他犹豫片刻,便吩咐司机开往布利茨大旅馆。

  “大可以舒服一下了。”安东尼这样想。同时他由车窗里向外面颇感兴趣地瞧瞧。

  自从上次离开伦敦以后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他到了旅馆,开好一个房间,便荡出来到河堤上去散散步。现在再回到伦敦来,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当然,一切都变样子了。那里以前有一个小餐馆——就在黑修道大桥不远的地方——那是他同其他几个热诚的孩子一同去的地方。当时他是一个社会主义者。他戴一个飘飘然的红领带。当时还年轻——非常年轻。

  他转回头,回到布利茨大旅馆来。正越过马路的时候,有一个人与他撞个满怀,几乎使他站不稳。当他们都恢复常态的时候,那个人低声向他道歉,同时密切地端详安东尼的面孔。他是一个矮个子,身体结实,劳工阶级的人,外表看起来有些外国人的样子。

  安东尼继续往前走,回了旅馆。这时候,他想,究竟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引起那个人那样仔细地瞧他。那也许没什么意义。他自己脸让太阳晒成深褐色,在那些苍白的伦敦人当中显得很特别。也许是这个引起那个人的注意。他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突然有一个冲动,走到房间另一边的镜台前面研究一下镜中自己的样子。在以前有限的几个朋友当中——那少数的几个好朋友中——如果现在面对面的碰见了,会有人认出他来吗?他慢慢地摇摇头。

  他离开伦敦的时候,刚刚十八岁——一个皮肤白白的、面孔微圆的少年,露出一种很容易叫人误认为很纯洁的表情。现在这个瘦削的、褐面孔的人,一脸古怪的表情,恐怕不大会有人能认出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床旁边的电话铃响了。安东尼走过去,拿起电话筒。

  “哈罗!”

  柜台上服务的那个职员的声音回答:

  “杰姆斯·麦克格拉先生吗?”

  “是我。”

  “一位先生要见你。”

  安东尼有些吃惊。

  “要见我?”

  “是的,先生,一个外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稍稍停顿一下,那职员说:

  “我会派一个服务生拿他的名片上去。”

  安东尼把电话筒放好,等待着。几分钟之后,有敲门声,然后就有一个矮个子的服务生拿着用小盘子盛着的名片进来。

  安东尼接过来。下面就是名片上印的名字:

  洛拉普瑞其男爵

  他现在充分了解柜台上的职员为什么犹豫一下了。

  他站在那里端详着那张片子,过了一两分钟,然后他才决定。

  “请这位先生上来。”

  “是,先生。”

  几分钟之后,那位洛拉普瑞其男爵就让进房里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有一个像大扇子似的胡子,和饱满的、秃秃的前额。

  他的两脚啪嗒一并,对他一鞠躬。

  “麦克格拉先生,”他说。

  安东尼尽可能模仿他的动作。

  “男爵。”他说。然后,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请坐。我想,我以前没有荣幸同你见过面吧?”

  “对了。”男爵坐下来,表示同意他的话,“那是我的不幸。”他客气地说。

  “也是我的不幸。”安东尼用同样的口吻回答。

  “现在我们谈正经事吧。”男爵说。“我现在代表赫索斯拉夫保皇党伦敦分部。”

  “我相信,你是一个出色的代表。”安东尼低声说。

  那位男爵对他的奉承话欣然鞠躬示意。

  “你很客气。”他呆板地说,“麦克格拉先生。我对你不必隐藏什么。我们复辟的工作自从仁慈的尼古拉四世陛下殉国之后搁置到如今。现在,复辟的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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