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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薛里特把酒端回来后,放在靠近罗宾生的桌上。史德福并不想先开口,罗宾生的黑眼珠闪闪发光。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太多了,”史德福接着说,”可是,我认为应该由你们先作解释再来问。”

  “你觉得这样比较好?”

  “至少可以使事情简化。”

  “好吧,我们先从几样比较浅近的事实来说。首先,你可能是自愿也可能受到胁迫而到这儿来,假如你的光临是非自愿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说他宁愿受到邀请,”女伯爵说。

  “当然,人同此心——”罗宾生先生说。

  “我是被绑架来的,最新潮的方法。”他的口气尽量保持几分幽默,避免触怒这些未可知的人。

  “要是我们邀请你的话,当然会有很多问题。”罗宾生说。

  “不会很多,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只有这样?为什么?您的用字倒颇为经济。我们这几个人是一个小小的非官方委员会,组织的目的,在研究世界上所发生的重大事件。”

  “很有意思。”史德福·纳宇爵士说。

  “不止是很有意思,而是深入的、锐利的,而且很有效率的。今晚,在这个房间里,就有四种不同生活背景的人代表四种不同的研究方式。”爱德蒙爵爷说,“我们代表不同的分会。我虽然已从实际的参政工作退休下来,可是还保留着顾问的职位。我之所以在此,也是应这个委员会之请而对这些问题提出比较客观的见解。今年确是特别的一年,有一些奇怪的事即将要发生,我们正在研究,想要寻出防患未然的方法。

  “詹姆士则有他自己的任务,他原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本会的发言人,詹姆士,你是否将大致的情形对史德福解释一下。”

  史德福看那只“警犬”浑身哆嗦地抖动了一下,很得意终于轮到他说话了,他的上身稍微前倾过来。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假若发生了,一定有它的原因,而我们必须去追寻。表面的迹象很容易为一般人所接受,其实并不然,至少我们会里,以及主席先生,”他对爱德蒙爵爷恭敬地点一点头,“并不为表面所蒙骗。其内部的理由是奥妙而复杂的。拿自然界的动力来说,一处地势险峻的瀑布可用作水力发电的动力。由铀矿中可以提炼出铀,而产生人类未曾梦想过的巨大的核能。

  “但是,在所有这些事实的背后,都有某些人在操纵。掌握这些能量就能在实际的政治舞台上掌握优势,在欧洲、亚洲,甚至非洲都一样。我们必须能深人事实的核心,而找出它原始的动机与操纵的方式。其中有一个很重要也很简单的,就是‘金钱’。”

  他对罗宾生先生点点头。

  “而罗宾生先生是世界上无出其右的‘金钱专家’。”

  “其实这很简单,”罗宾生慢吞吞地开口,“每一件重大事实的背后必定有‘金钱’。我们只需找出钱的来源如何?谁在操纵?谁给钱?谁收钱?为什么?我确实知道很多‘金钱’,可是别人知道的,不会比我少。”

  “还有一件事,就是潮流与循环,这是两个关系颇为密切的字眼。暴乱是一种潮流也是一种循环,回溯过去的历史,每个人都会发现:暴动不断地出现,几乎形成一种周期性的循环。想要暴动的欲望、感觉、方式与形式,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该是陌生的。某一国家有暴动,另外一个国家也会发生,即使程度与方式不一样。这是您的结论是不是?”詹姆士转身请教爱德蒙爵爷,“或至少我这样认为?”

  “是的,你把我的观点说明得很清楚,詹姆士。”

  “这都有某种模式,表面上虽不易分类,而其实深入调查后即能符合某一模式。就像从前那疯狂于全欧的十字军运动,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朝圣地涌去,这看来是个人的决心问题,可是也是一股暴动。他们因何而去?研究其中的原因就是研究历史有趣味的地方,找出这种欲望与行为模式形成的原因。

  “这不会单只是物质上的追求。任何事情都能引起暴动,也许是争取自由的欲望,争取言论的、宗教信仰的或其他生活方式的自由。这种欲望使人向海外移民,或建立新的宗教体系。这一切种种,表面互异,其实都可归于某种——模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还可能像传染病一样,病菌可能传遍全国,越过高山与海洋而传遍世界。虽然看不见,可是如果细心观察,便可知道它正在活动。这些传染病应有其原始的病因,事情也有它发生的原因。再进一步还有人的因素,一个人、十个人、数百个人,可以把一个原因付诸行动。我们不能被这过程的最后一个人与结果蒙骗,我们要追查出最原始的那一个人。

  “这个人也许有足够的宗教热诚,或追求自由的欲望,但这些表现之后,还有意念、幻想与理想。所以先知乔尔曾说:‘你们老年人将梦到理想,而你们年轻人将见到幻想。’

  “幻想与理想哪一个比较有力呢?理想至少不是毁灭性的,而幻想为你打开一个新的世界,也可能埋伏下毁灭现有世界的基因——”

  薛里特突然对爱德蒙爵爷说:“上次您告诉我的那个在柏林大使馆的女人有没有关联?”

  “噢,哪个?嗯,我当时很感兴趣,也可以作为我的观点的注脚。有一位我们派在德国的外交工作人员的妻子,是一个很聪明而且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这个事情大约发生在德国发动侵略战争的前夕。这位女士很好奇为什么人们都像疯了一样的着迷于希特勒,就去听他的演说,回来时,她说:‘那真是不可思议。要不是我亲自去了,我绝对不会相信,德文我懂得不多,可是现场那个气氛,我就很自然的被带着走了。他的思想实在太棒了,让你觉得事情就是非这样办不可,也只有跟随他才有缔造新世界的希望。噢,我实在解释不来,我要想办法把我记得的都写下来,然后给你看,你就会了解的。’

  “我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第二天,她又来找我,她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的话,我想把听到的写下来,想寻出真正的意义。可是我这才惊讶地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写的。我也寻不出为什么在当时使我那样兴奋与大受刺激的原因。我写了几句话,是他说的,可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实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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