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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他突然停住了。萨特思韦特先生好奇地看着他,又暗示说在某个地方有某个女人,不可救药地充满传奇。但科斯登否认了。他说,他不应该抱怨。总的说来,他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遗憾的是它很快就要结束了,就是这些。但是他认为,不管怎样,他曾经拥有值得拥有的一切,除了一个儿子。

  他其实是喜欢有一个儿子的。他想知道现在他有一个儿子继续活着。仍然,他重申他曾有过非常幸福的生活的事实就在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失去了耐性。他指出,没有人,依然处于未成熟阶段,却能宣称自己明白世上的一切。

  科斯登根本没有理解“未成熟阶段”这个词的意思,所以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把他的意思讲得更明白了些。

  “你还没有开始生活。你还处于生活的开始。”

  科斯登大声笑了起来。

  “什么,我的头发已经灰白了,我四十岁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

  “与此无关。生活是生理成长和精神经验的合成物。比如,我的年龄是六十九,而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六十九岁。我明白,或是直接或间接,几乎所有生活提供的经验教训。你好像一个谈论起全年,而看见过的只有雪和冰的人:春天的鲜花,夏日的柔情,秋天的落叶——你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你甚至打算拒绝知道这些东西的机会。”

  “你好像忘了,”安东尼·科斯登淡淡地说,“无论如何,我只有六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像其它所有的东西一样,是相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六个月可能是你整个一生中最漫长,最多彩的一段经历。”

  科斯登看上去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他说,“你也会做同样的事。”

  萨特思韦特先生摇了摇头。

  “不,”他简洁地说,“首先,我怀疑我是否有那份勇气。

  那需要勇气,而我并不是个勇敢的人。其次——”

  “哦?”

  “我总是想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科斯登大笑着突然站了起来。

  “哦,先生,你非常擅长使我直言不讳。我几乎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就这些。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忘掉它。”

  “明天,有事故被报道的时候,我就别再说什么,也不要提什么自杀的话。”

  “这才像你。我很高兴你意识到了一件事——你不可能阻止我。”

  “亲爱的年轻人,”萨特思韦特先生温和地说,“我很难像帽贝似的粘住你不放。迟早你会乘我不备时溜掉,实现你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今天下午你的计划是泡汤了。你不会自己去死,留下我承担把你推了下去的可能指控吧。”

  “那倒是,”科斯登说。“要是你坚持留在这儿——”

  “我坚持。”萨特思韦特先生坚决地说。

  科斯登惬意地大声笑了。

  “那么这个计划必须暂时推迟了。不管怎样,我要回饭店了。回头见。”

  留下萨特思韦特先生眺望着大海。

  “现在,”他轻轻地自言自语,“下一步干什么?肯定有下一步。我怀疑……”

  他站起来。他在那个高原边缘站了一会儿,朝下望着奔腾的海水。但他在那儿没找到灵感,于是他慢慢地转过来,沿着那条叶子花夹道的小路往回走,走进了那个静悄悄的花园。他看着这所门窗紧闭,安静的房子,JL、里疑惑着,就像他以前经常疑惑一样,是谁曾住在那儿,在那些宁静的围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阵突然的冲动之下,他走上了那些破旧的石阶,把一只手放在了其中一扇淡绿色的百叶窗上。

  他惊奇地发现那扇窗在他的触摸之下竟然向后转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大胆地推开了它。接着他倒退了一步,惊愕地低呼了一声。一个女人和他面对面地站在窗户里面。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松松地披着一件镶着黑色花边的网格状头纱。

  萨特思韦特先生语无伦次地用意大利语讲着,不时夹杂着德语——他在慌忙之中能找到的最接近西班牙语的语言。他觉得无助而惭愧,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请夫人原谅。

  他赶快匆匆地退了出来,那个女人一个字也没说。

  他走到院子半中央时她说话了——就像枪响一样锐利的两个字。

  “回来!”

  这一声厉喊就好像给狗下命令一样,然而传达的威严感是那么不容置疑,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还未想到觉得不满,就几乎无意识地急忙转过身来,小跑着回到窗前。他像只狗一样服从命令。那个女人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宙边。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非常从容地估量着他。

  “你是个英国人,”她说,“我觉得是这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又赶紧道歉。

  “如果我刚才知道您是英国人的话,”他说,“我当时就会表达得更好一些。我为我鲁莽地试图打开那扇窗户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恐怕除了好奇找不出什么别的任何借口。我非常想看看这所迷人的房子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她突然大声笑了,那种深沉、浑厚的笑声。

  “如果你真想看看,”她说,“你最好进来。”

  她站到一旁,萨特思韦特先生觉得非常兴奋,跨进了房间。房间里很暗,因为其它窗户的百叶宙都是关着的。但他看得见房间的装饰很少,家具破旧,到处是厚厚的尘土。

  “不是这儿,”她说,“我不用这个房间。”

  她带路,他在后面跟着,走出房间,穿过一条走廊,进入另一边的一个房间。这儿窗户俯欧大海,阳光洒满了房间。

  家具和另一个房间里的一样,质地很差,但这儿有些曾经很不错的破地毯,一个大西班牙皮帐,还有一体钵的鲜花。

  “你和我一起吃茶,”女主人说。她又保证似地加了一句:“非常好的茶叶,我们用沸水来沏。”

  她走出房门,用西班牙语大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回来在她的客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次,萨特思韦特先生得以仔细看看她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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