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 上页 下页
一四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我望望上面的那些窗子。那些窗子不但装有铁条,而且离地很高,所以任何人都看不到里面,因为这里的地面比庭院里的地面低。

  “那也许只是出于好奇。”我说。

  雷德纳太太点点头。

  “就是这样。但是,只是片刻之间,我还以为——”

  她的话突然中断了。

  我暗想:“你以为什么?那就是我要知道的。你以为什么?”

  但是,我如今知道一件事——雷德纳太太害怕的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8

  我到达亚瑞米亚古丘以后那一个星期,要想确切知道该注意什么事,是有点难的。

  由我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来口顾当时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有许多小的迹象,但我当时一点也不曾看出。

  虽然如此,为了要把这个故事讲得适当些,我以为应该追忆当时实际上的想法——我当时非常困惑、不安,愈来愈觉得情形有些不妙。

  因为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那种奇怪的紧张感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真的。甚至那个毫不敏感的比尔·柯尔曼,也批评到这一点。

  “这个地方真使我火冒三丈,”有一次我听到他说,“他们老是闷闷不乐吗?”

  那是他对另一个助理员大维·爱莫特说的话。我感觉到他的沉默寡言绝对不是不友善。这里大家都不敢确定别人的感觉或想法如何。在一个充满不安气氛的地方,他有一种似乎是很坚定、很能增加别人信心的气质。

  “不是的,”对柯尔曼先生问的话,他这样回答,“去年不像这样子。”

  但是,他没有扩大这个话题,也没再说什么。

  “我搞不明白的就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柯尔曼先生发愁地说。

  爱莫特耸耸肩,可是没有回答。

  有一次,我在同詹森小姐谈话中,使我领悟到一点。她是一个很能干、很实际,也很聪明的人。显而易见的,她对雷德纳博士分明有英雄崇拜的心理。

  这一次,她告诉了我有关雷德纳博士从小到现在的生活情形。她晓得他挖掘的每个地点,以及挖掘的结果。我差不多可以确定,她能引用他每次发表演讲时所说的话。她对我说,他是当今最优秀的考古学家。

  “而且,他非常单纯。完全是天真无邪的。他不知‘骄傲’为何物。唯有伟大的人物才会如此单纯。”

  “你说的很对。”我说,“伟大的人物是不需要仗势凌人的。”、“而且他也有轻松愉快的气质。我们到这儿工作的头几年,我们的生活多有趣——我、瑞洽德·贾雷和他——真是难以形容,瑞洽德·贾雷同他在巴勒斯坦一起工作过。他们的交情已经有十年左右;唔,我认识他有七年了。”

  “贾雷先生多漂亮呀!”我说。

  “是的——我想是的。”

  她这话说得相当直率。

  “不过,他只是有些沉默寡言,你觉得对吗?”

  “他以前不是如此,”詹森小姐马上说,“这只是自从——”

  突然之间,她停下来不说了。

  “只是自从——”我提示她。

  “啊,”詹森小姐耸耸肩膀;那是她特有的一种举动。“如今许多情形都改变了。”

  我没说什么。我希望她会继续说下去——而且她是继续说下去了——不过说话之前先发出轻微的笑声,仿佛是转移目标,使她的话显得不那么重要。

  “我恐怕是一个头脑守旧的老顽固。我有时候想,一位考古学家的妻子如果是对考古不感兴趣,最好不必陪着一同勘查。她这样做才比较聪明些。反之,往往会引起摩擦。”

  “是麦加多太太吧?”我这样提示。

  “啊,她呀!”詹森小姐不理会我的提示。“我实在想到的是雷德纳太太。她是个很可爱的人——用一个俗语来形容——由此我们就很能了解雷德纳博士当年怎么会‘为她神魂颠倒’了。但是,我禁不住这样想:她在这里很不适合。她——在这里就天下大乱。”

  原来詹森小姐同克尔西太太有同感:这里充满不安气氛,雷德纳太太应该负责。但是,雷德纳太太自己的不安,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就使他非常不安,”詹森小姐热诚地说,“当然,我——哈,我好像是一条忠实而又妒忌的老狗。我不喜欢看到他如此疲惫不堪,忧心忡忡。他应该全神贯注在他的发掘工作上,而不是终日陪着太太,为她那种无聊的恐惧而操心。假若她因为到偏僻的地方而神经紧张,那么,她就应该留在美国。对于那种到一个地方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发牢骚的人,我可不能忍耐!”

  然后,她大概以为怕自己说得过甚其词,便继续说:“当然啦,我很佩服她。她是个很可爱的人。她要是高兴的话,她的风度是很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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