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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人物(2)


  马普尔小姐温顺地跟着拉维尼娅到了一扇门前,她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她就把马普尔小姐引进了这所公寓中最好的一间屋子。外面的光线大部分都被半掩的百叶窗给挡住了,埃米莉小姐就躺在床上,显然她正在享受这半明半暗的光线和屋子中的氛围,还有她自己无尽的痛苦。

  在朦胧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很瘦,一头暗黄色的头发零乱不堪,未端都打了卷,脸上一副忧郁寡欢的表情。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一个鸟窝,可任何一只有自尊的鸟都不会以它为荣的。一股混杂的气味弥漫于整个房间,里面有科龙香水的气味,不新鲜的饼干发出的异味,还有樟脑球味儿。

  埃米莉·斯金纳半闭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解释说这是“她不幸的一天”。

  “最严重的病就是,”埃米莉忧郁地说,“你知道你对周围的人是一个负担。”

  “拉维尼娅对我很好,亲爱的拉维,我真的不愿添麻烦,可你打的热水总不符合我的要求——装得太满了我就提不动——另一方面,如果装得不满,水就会立刻变凉!”

  “对不起,亲爱的。交给我去办,我会倒出一点儿的。”

  “或许,当你这么干的时候它又被装满了。我猜屋里没饼干了——不,不,这没关系,没有它我也能行,一些清茶再来一片柠檬——没有柠檬?是的,没有柠檬我真喝不下茶去。我觉得今天早晨的牛奶有点儿酸了,它使我讨厌往茶里加牛奶,这不要紧,没有茶我也能行。只是我真的感到很虚弱。他们说牡蛎很有营养,我想我是不是能尝几个?不,不,这么晚了还去买它太麻烦了,我能不吃东西撑到明天。”

  拉维尼娅离开房间时嘴里嘟哝着一些互不相关的事,好像是要骑自行车到村里去。

  埃米莉非常虚弱地对她的客人笑了笑,说她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那天晚上,马普尔小姐告诉埃德娜恐怕这一次她是白去了。

  当她发现关于格拉迪不诚实的谣言已经在村里传开了时,她相当的苦恼。

  在邮局里,韦瑟比小姐说到了她:“我亲爱的简,他们为她写了一份书面介绍信,说她对工作认真负责,值得人尊重,但对诚实的问题却只字未提,可在我看来那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有一件关于胸针的麻烦事,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你知道,如今除非是由于一些极其严重的事情,人们一般是不会解雇佣人的,因为再找一个实在是大困难了。姑娘们就是不愿意去欧府,她们对休息日能回家感到很兴奋。

  你会看到的,斯金纳姐俩不会找到佣人的,那么有可能那个可怕的癔想症患者斯金纳就不得不从床上起来干点儿事情了!”

  结果人们发现斯金纳姐妹通过一家代理公司又找到一个女佣,而且种种记录还表明她是一个模范女佣。这使人们失望极了。

  “一分‘三年工作经历’的介绍信,对她极尽赞美之词,她喜欢乡村生活,而且要的工资比格拉迪的低。我觉得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拉维尼娅小姐在鱼店里对马普尔小姐透露了这些细节,马普尔小姐说:“噢,真的,不过它好得有点儿不能让人相信。”

  而圣玛丽米德村的人们也认为这模范人物会在最后一刻打退堂鼓的,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来欧府。

  所有这些预言都没有变成现实,相反,人们却看到了这个叫玛丽·希金斯的理家能手,坐着瑞德的出租车穿过村子去了欧府。人们不得不承认她看起来很好,一副让人肃然起敬的长相,衣着整齐干净。

  为了给教堂的游乐会找摆摊儿的人,马普尔小姐又一次拜访了欧府,这次是玛丽·希金斯开的门。她四十岁左右,一副娇好的模样,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玫瑰色的面颊,丰满的身段,穿着一身黑衣服,系着一条白围裙,头戴一顶白帽子——“是那种很好的,老式的佣人。”马普尔小姐事后如是说,她那种对人充满敬意非常恰当得体的轻柔话语,与格拉迪声音大而且鼻音浓重的方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拉维尼娅小姐看起来比以前省心多了,虽然她因为要照顾妹妹而不能在游乐会上摆个摊,她还是捐了很大一笔钱,而且答应托运来一批钢笔擦和婴儿袜。

  马普尔小姐说她看上去很快乐。

  “我真的觉得我欠玛丽很多,我也很庆幸自己把另一个姑娘解雇了。玛丽真是一个无价之宝:烹饪手艺高超,伺候人无微不至,把我们的小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床垫都要每天翻一遍。而且她对埃米莉真是好极了!”

  马普尔小姐赶紧询问埃米莉的健康情况。

  “嗅,可怜的宝贝儿,最近她一直在生病,当然了,她忍不住那样,可有时她真的把事情搞得很糟。比如说她想吃某样东西,可当你给她做得了,她又说不想吃了——而半小时以后她又要吃,这时食物已经坏了,只好重做。这给我们找了很多事干——但幸运的是玛丽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她说她已经习惯了伺候病人,并且也能理解她们。这真是莫大的安慰。”

  “天哪,”马普尔小姐说,“你们可真幸运。”

  “真的,我真的认为玛丽是上帝对我们祈祷的回报。”

  “在我听来她似乎不是那么的真实可靠,”马普尔小姐说,“我会——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小心一点儿的。”

  拉维尼娅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说:“噢!我向你保证我已尽了一切努力使她感到舒服,如果她离开了,我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她不准备好是不会离开的。”马普尔小姐狠狠地盯着拉维尼娅说。

  拉维尼娅说:“如果一个人家里没什么麻烦事,那他可就轻松多了,不是吗?你的小埃德娜表现怎么样?”

  “她干得不错。当然不像你的玛丽,她不会为将来做打算。但我对她却是完全了解的,毕竟是一个村里的姑娘嘛。”

  当她出来走到大厅时,就听见那个病人烦躁地提高了嗓门:“这个绷带难道可以变干吗——阿勒顿医生特别强调要保持温度。好啦,好啦,就这样吧。我要一杯茶还有一个煮鸡蛋——只能煮三分半钟,记住!把拉维尼娅小姐给我叫来。”

  能干的玛丽从卧室里出来了,她对拉维尼娅说:“埃米莉小姐正叫您呢,女主人。”然后为马普尔小姐开了门,又帮她穿上大衣,拿过她的雨伞,所有这一切都做得令人无可挑剔。

  马普尔小姐接过雨伞,又把它扔在地上,然后做出要捡它的样子,却又把手提袋扔在了地上,手提袋都摔开了。玛丽很有礼貌地帮着捡起一样一样零碎的小东西——一块手帕,一个记事本,一个老式的皮革钱包,两个先令,三个便士,还有一块剥了糖纸的薄荷硬糖。

  马普尔小姐接到薄荷硬糖时好像有点糊涂了。

  “噢,天哪,一定是克莱门特夫人的小男孩儿干的。我记起来了,他拿着那块糖在吮吸,然后又拿了我的包去玩儿,一定是他把糖放在包里了。糖粘糊糊的,不是吗?”

  “要我把它拿走吗,女主人?”

  “噢,你愿意吗?太感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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