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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因为我不要你认为我是一个精疲力竭、生病的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还很精力旺盛呢。我的太太已经去世很久,她呀,她反对我做的一切事,她不喜我给孩子们起的名字——都是很好的撒克逊名字,她对那个谱系图毫不感兴趣。不过,我从来不注意她说些什么。而且,她是一个软弱的人,总是会让步的。现在,你是一个精神饱满,非常活泼的姑娘——一个非常好的姑娘,真的!现在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你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年轻人。年轻的男人都是傻瓜!你得顾到你的未来。你等等——”他的手指用力抓住露西的胳臂,并且附耳低语:“我的话到此为止,不多说了。你等着瞧吧,那些小傻瓜以为我不久就会死,我才不会呢,我会活得比他们都久,这是毫不稀奇的事,到那时候,看谁胜利!是的,到那时候看谁胜利。哈乐德没有孩子,塞缀克和阿佛列没结婚。爱玛——爱玛现在是不会结婚了,她有点喜欢坤坡,但是坤坡不会想到要娶爱玛。当然,还有亚历山大。是的,还有亚历山大。但是,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亚历山大,对了,是很尴尬,我喜欢亚历山大。”

  他停顿片刻,然后皱着眉头说:

  “那么,女孩子,如何?如何?啊?”

  “爱斯伯罗小姐……”

  爱玛的声音隐隐的由那关着的书房门外传了过来。露西很感激地抓住这个机会。

  “克瑞肯索普小姐在叫我。我得走了。谢谢你给我看这一切的东西。”

  “别忘记……我们的秘密……”

  “我不会忘。”露西说了便匆匆走出大厅。她不敢十分确定他是不是刚刚对她有条件地提出求婚。

  德摩克·克瑞达克在伦敦警察厅新刑事部他的办公室坐着。他在椅子上很从容地斜靠着,双手拿着电话听筒,肘支在桌子上,正在打电话。他说的是法国话。这种话他说得还过得去。

  “这只是一种想法,你明白吧?”他说。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可能的想法。”另一端那个声音说,那是由巴黎的县政府打来的。“我已经派人在那几方面动手调查了。我的情报员对我报告,已经有两三个月希望的调查路线。这些女人除非有一种家庭生活,或者有一个情夫,否则就会到别处去,很容易看不到她们再活动,结果,谁也不再理会她们。她们或许出去旅行,或结了新欢,谁也没权过问。可惜你寄来的照片很不容易叫人认出来。勒死。这样死的人样子自然会好看。这是没法子好想的。我现在去研究一下我的情报员最新的报告。也许会有些线索。再见,老兄!”

  当克瑞达克再客气地说再见时,一张字条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上面写着:

  爱玛·克瑞肯索普小姐

  求见克瑞达克督察

  洛塞津别庄案。

  他把电话筒放好,对那个警察说:

  “领克瑞肯索普小姐上来。”

  他在等的时候,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思索着。原来他没想错:果然有些事爱玛·克瑞肯索普小姐知道。也许,不多。但是,总是一个线索。那么,她已经决定告诉他了。

  当她被他手下的人让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同她握手,请她坐下来,并且让她一支纸烟,但是她拒绝了。然后有片刻的沉默。他想,她一定是在找适当的措词。他的身子向前一探说:

  “你是来告诉我什么事吗?克瑞肯索普小姐?要我帮忙吗?你在担心一件事,对不对?也许,是一件小事。你也许觉得与这个案子无关。但是,由另外一方面想想,也许和它有点关系。你是来对我说这个的,是不是?也许是与辨认死者有关的事。你以为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不,不完全是为了那个。我以为,这实在是不大可能的。但是——”

  “但是有一些可能,所以你很担心。你还是告诉我好一些,因为,我们或许可以让你安心。”

  爱玛等了一两分钟,然后才说:

  “你已经看到我的三个哥哥。我还有另外一个哥哥,在战争期间阵亡了。他在阵亡之前不久由法国寄来一封信。”

  她把手提袋打开,取出一封旧的、褪了色的信。她念上面的话:

  “我希望不会把你吓一跳,爱玛?但是,我准备结婚了——同一个法国女孩子。这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会喜欢玛婷的。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知道你会照顾她的。我会在下一封信告诉你详情。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个结过婚的人了。要慢慢地把这个消息向老人家透露,好不好?他也许会气得七窍生烟!”

  克瑞达克督察伸出手来,爱玛犹豫一下,然后把信递给他。她继续说下去,说得很快。

  “接到他这封信两天之后,我们收到一份电报说爱德蒙下落不明,或许已经遇难。后来,得到正式通知他确实是阵亡了。那是敦克尔克役以前,极乱的一个时候。据我查问的结果,关于他结婚的事,军方并没有正式的记载。但是,我已经说过,那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再也没接到有关那女孩子的信息。在战后,我曾经设法查问。但是,我只知道她的教名。那个法国地方曾经让德军占领。如果没有那女孩子的姓氏,和关于她的更多资料,很难查出什么结果。到末了,我想他们的婚礼大概没有举行,那女孩子也许在战事结束之前同另外一个人结婚了。或者,她自己也许遇难了。”

  克瑞达克督察点点头。爱玛继续说下去。

  “刚刚大约一个月以前,我收到一封署名玛婷·克瑞肯索普的信,你可以想象出我多么吃惊。”

  “你带来了吗?”

  爱玛把信从手提袋里拿出来递给他。那是一种斜的、法国人的笔迹,显然是受过教育的人写的。

  “亲爱的小姐:

  我希望你得到这封信的时候不会感到震惊。我甚至于不

  知道令兄爱德蒙是否将我们结婚的事告诉你。他在我们结婚

  几天之后阵亡,同时,德军占领我们的村庄。战事结束后,

  我决定不写信给你或者同你联络。不过,爱德蒙生前叫我这

  样做。但是,到了那个时候,我自己又有新的生活,所以没

  有那种必要。但是,如今情况改变了。为了我的儿子,我现

  在写这封信。你知道吗?他是令兄的儿子,而且,现在我不

  可能给他应有的利益。我准备下星期头几天到英国来。你可

  以告诉我是否可以来看你?我的通讯处是:伦敦北部第十邮

  区,新月街一二六号。这里,再重复一句:希望见信后不会

  感到震惊。

  谨此再三考虑。

  玛婷·克瑞肯索普敬上

  克瑞达克默默不语,过了一两分钟。他仔细再把那封信看一遍,然后才还给她。

  “你接到这封信以后怎么办,克瑞肯索普小姐?”

  “我的姐夫布莱恩·伊斯特利碰巧在那个时候住在我们家。我同他谈起这回事。然后,我给我那个在伦敦的哥哥哈乐德通电话,同他商量该怎么办。哈乐德对这件事非常怀疑,劝我要非常小心。他说,我们必须小心调查这个女人的证件。”

  爱玛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

  “当然,那不过是普通常识,而且我很同意。但是,假若这个女孩子——这个女人——就是爱德蒙信中所说的玛婷,我觉得我们必须欢迎她来。我就照她信上开的地址写信给她,请她到洛塞津别庄来相会。几天之后,我接到她伦敦打来的电报:‘意外所迫,已返法,歉!玛婷。’以后再也没有来信,和任何消息。”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的事?”

  爱玛皱着眉头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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