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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奥利佛太太说:“你是说,以前的死者也是被匕首刺杀的?”

  巴特转向她说:“不见得这么粗浅,奥利佛太太。不过我相信基本上是同一类型的犯罪,细节也许不同,潜在的要素则一样。说也奇怪,每次犯案者都是因为这一点而泄露了秘密。”

  赫邱里·白罗说,“人是缺乏创意的动物。”

  奥利佛太太说:“女人能千变万化。我绝不会连着两次干同一型的命案。”

  巴特问道,“你没写过两次相同的故事吗?”

  白罗低声说:“《忘忧草命案》和《蜡烛的线索》。”

  奥利佛太太转向他,激赏得双目闪闪发光。“你真聪明,你真聪明。当然那两案的情节相同,可是别人都看不出来。一个是内阁的周末宴会失窃了文件,一个是婆罗洲某橡胶农主家的命案。”

  白罗说:“不过故事发展的重点相同。是你笔下最俐落的把戏之一。橡胶农主安排自己的命案;内阁阁员安排自己的文件失窃案。最后一刻,第三者插手,使骗局成真。”

  巴特探长客客气气说:“奥利佛太太,我欣赏你最近的一本。巡官的主管都同时中枪。你描写官方的细节,只失误过一两次。我知道你喜欢求精确,所以不知道是否……”

  奥利佛太太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才不管精确不精确呢。谁讲究精确?今天谁也办不到。一位记者若描写说:”有个二十二岁的美人眺望大海,吻别她心爱的拉布拉多犬‘鲍伯’,然后开瓦斯自杀,谁会曾小题大作说那女孩子其实是二十六岁,房间是面向陆地,那只狗是西亚汉猎犬,名叫‘邦尼’呢?如果连记者都能这么做,那我把警察的阶级搞错了,想说自动手枪却说成左轮枪,想说留声机却说成侦听器,书中使用一种只容受害人吐出半句话就死掉的毒药,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正要紧的是大量尸体!内容若有点沉闷,多加点血迹可以生动些。

  某人正要说出一件事,未出口先送命!这一套往往吃得开。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来这一套——当然以不同的方式改装过。读者喜欢查不出来源的毒药,喜欢笨警官和少女被绑在地窖,阴沟的瓦斯或污水猛灌进来,喜欢这种麻烦的杀人方式,喜欢一位能单枪匹马对付三位到七位坏人的男主角。我已经写过三十二本书——白罗先生似乎注意到了,内容其实差不多,不过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一件事我觉得遗憾——把笔下的侦探写成芬兰人。其实我对芬兰人一无所知,我常收到芬兰人来信说主角所说或所作的某一点不可思议。芬兰人似乎蛮喜欢的看侦探小说。我想是漫漫长冬没有日光的缘故吧。比利时人和罗马尼亚人好像根本不看。我若把他写成比利时人,也许好一点。“她突然打住。

  她满面春风。“对不起,我三句话不离本行。这是真正的命案,如果死者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杀的,那多妙啊。如果他邀请大家来,然后悄悄自杀,以制造乱局来取乐……”

  白罗赞许般点点头:“迷人的结局,好俐落,好有反讽意味。可惜夏塔那先生不是那种人。他非常爱惜生命。”

  奥利佛太太慢慢说:“我不觉得他是好人。”

  白罗说,“他不好,是的,但他本来活着,现在死了。我曾经跟他说过,我对命案的看法很俗气。我不赞成这种事。”

  他又柔声加上一句:“所以,我打算进虎穴。”

  第九章 罗勃兹医主

  “早安,巴特探长。”

  罗勃兹医生由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带有肥皂和石碳酸气味的粉红大手。

  “查案查得如何?”他说。

  巴特探长环顾舒服的诊疗室,然后才回答。

  “噢,罗勃兹医生,严格说来,一点进展都没有。案情胶着。”

  “报上没登多少,我很高兴。”

  “‘夏塔纳先生在自己家宴客,突然死亡’。暂时就只登这些,我们验过尸,我带来一份查验报告,你也许有兴趣?”

  “多谢你的好意;我会感兴趣的。嗯,第三根颈椎骨……等等。是的,很有趣。”

  他把报告交回来。

  “我们见过夏塔纳先生的律师,知道他遗嘱的内容。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他好像有亲戚在叙利亚。当然啦,我们已查过他所有的私人文件。”

  是幻想呢,还是(医生)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脸显得有点紧张,有点木然?

  “结果呢?”罗勃兹医生问道。

  巴特探长望着他说:“没什么。”

  对方并未舒一口气,没有那么嚣张。不过医生坐在椅子上,形体似乎放松了一些,比原先舒服。

  “所以你来找我?”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来找你。”

  医生的眉毛略略往上扬,精明的眼睛盯着巴特的眸子。

  “想查我的私人文件,呃?”

  “我正是这么想。”

  “有没有搜索状?”

  “没有。”

  算啦,我想你可以轻易弄到一张。我不刁难。沾上谋杀的嫌疑并不愉快,但你是职责所在,我看我也不能怪你。”

  巴特探长真心感谢说:“谢谢你,先生。我不妨说,我非常激赏你的态度。但愿其它的人也同样讲理。”

  “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忍耐,”医生和颜悦色说。

  他又说了一番活,“我在这边的诊疗工作已经结束了。我正要出去巡视。

  我把钥匙留给你,只要跟秘书说一声,你就可以翻个过瘾。”

  巴特说:“我相信这样很方便很愉快。你离开之前,我想再问你几句话。”

  “那天晚上的事?真的,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

  “不,不谈那天晚上。谈谈你自己。”

  “好,快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罗勃兹医生,我只想请你概述你的生平,身世、婚姻……等等。”

  医生淡然说:“这可以让我练习练习,以备登上〈现代名人录〉。我的一生平平坦但。我是许洛普郡的人,生在陆德罗。家父在那边行医。我十五岁那年,他去世了。我在修斯伯瑞受教育,跟先父一样从事医疗工作。我的守护神是圣克里斯多夫,不过,我想你已经掌有一切的医疗细节。”

  “我查过,是的,先生。你是独生子,抑或有兄弟姊妹?”

  “我是独生子。父母已过世,我没有结婚。这对查案有帮助吗?我来这边跟爱默瑞医生合股。他大约十五年前退休,住在爱尔兰。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把他的地址抄给你。我跟一名厨师、一名使女和一名女佣住在这儿。秘书白天来。我的收入不错,我医死过的病人数目相当合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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