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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奥利佛太太说:“绝对小心。我不会吐露半字。”她有气无力地住口。

  赫邱里·白罗说:“我想巴特探长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你要对付的家伙可能已杀过两次人。他若觉得有必要,会毫不犹豫地杀第三次。”

  奥利佛太太若有所思看看他,接着泛出笑容——讨喜、迷人的笑容,活像冒失的小孩子。

  她引述别人的话说:“我们事先警告过你哟。”又说,“白罗先生,谢谢你,我行事会小心。但是我不退出行动。”

  白罗斯斯文文鞠个躬。

  “容我说一句话,夫人,你是赌徒。”

  奥利佛太太直挺挺坐着,以商务委员接见经理的口气说:“我想我们搜集的一切情报都得共用。也就是说,我们知道的事情不能藏私。当然啦,我们的推论和印象有权留着。”

  巴特探长叹了一口气。

  他说:“奥利佛太太,这不是侦探小说。”

  瑞斯说,“所有情报自然都得交给警方。”

  他以“团本部”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又眨眨眼睛说:“奥利佛太太,我相信你会正大光明行动。沾了血的手套啦,漱口杯上的指纹啦,烧过的纸张碎片啦……你都会交给巴特。”

  奥利佛太太说:“你尽管取笑吧,不过女性的直觉……”她断然点点头。

  瑞斯站起身。

  “我会替你调查德斯帕。可能要花点时间。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我想没有了,谢谢你,先生。你不提出暗示吗?我珍惜这一类的东西。”

  “嗯。好,我特别注意射击、毒杀或意外事件,不过我以为你已经向这方面进展了。”

  “我已经记下这些。是的,先生。”

  “好,巴特。你办案用不着我来教。晚安,奥利佛太太。晚安,白罗先生。”瑞斯上校向巴特点了最后一次头,走出房间。

  “他是谁?”奥利佛太太问道。

  巴特说,“军中的记录好极了。经常旅行。世界上他不知道的地方并不多。”

  奥利佛太太说,“我猜是密探。我知道你不能跟我明说,不过若非如此,今天晚上主人就不会邀请他了。四个凶手加四个侦探——一个苏格兰场的,一个密探,一个私家侦探,一个侦探小说家。真是聪明的主意。”

  白罗摇摇头。

  “你错了,夫人。这是很笨的主意。老虎惊惶了,老虎向前扑。”

  “老虎?为什么说老虎?”

  “我所谓老虎是指凶手而言,”白罗说。

  巴特率然说,“白罗先生,你认为该采取什么路线?这是问题之一。我还想知道你对这四个人的心理有何看法。这一套你挺热中嘛。”

  白罗还在摩平桥牌计分纸,他说:“你说得对,心理很重要。我们知道凶手犯的是哪一种谋杀案,以何种方式犯案。如果我们查到某人由心理观点来说不可能犯这种特殊类型的案子,我们就可以将他剔除,不算在内了。我们对这些人略有认识。我们对他们已留下某种印象;知道各自选的路线,得知他们打牌的特性,研究过他们的笔迹和计分方式,借此对他们的心智和特性有了某种了解。可惜呀!要明确宣布结果并不简单。这件命案需要胆识和勇气,愿意冒险的人才干得来。

  “好啦,我们名单上有罗勃兹医生。他虚张声势,叫牌叫得太高,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把冒险的事情做好。他的心态跟这个刑案相吻合。我们也许会说,这一来梅瑞迪斯小姐的嫌疑就自动抹除了。她胆子小,怕叫牌叫得太过分,小心、节省、审慎、缺乏自信,最不可能从事大胆又冒险的突击。不过胆怯的人会因恐惧而杀人。惊慌又紧张的人被逼进死角,会不顾死活,像陷入绝境的老鼠。如果梅瑞迪斯小姐以前犯过罪,如果她相信夏塔纳先生知道犯案的情形,准备把她交给法律制裁,她一定会吓的发疯;她会不择手段来自保。结果是一样的,只是反应过程不同而已,不是冷静勇敢,而是绝望得发狂。

  “再看看德斯帕少校。一个冷静、足智多谋的人,他若相信有必要,便肯试发一记远程枪。他衡量有利和不利的因素,或许认定他有机会赢。他是喜欢行动,不喜欢闲着的人,只要他确信有相当的胜算,他绝不怕走险路。

  最后还有洛瑞玛太太,她是老妇人,却有充分的智能和才干。性格冷静,有数学头脑。四个人之中也许她的脑筋最棒哩。洛瑞玛太太如果犯案,我料想是预谋。我能想像她慢慢地、小心地策划一件罪行,确定自己的计划毫无瑕疵。基于这个理由,我总觉得她比另外三个人的可能性低。不过她这个人富于主宰力,她无论从事什么,也许都能做得完美无缺。她是效率极高的女人。”

  他暂停片刻。

  “所以你们看,这没有多大的帮助。不,查这个案子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得追查往事。”

  巴特叹一口气,咕哝道:“你说过了。”

  照夏塔纳先生的看法,这四个人都犯过谋杀案。他有证据吗?还是瞎猜的?我们不敢说。我想他不可能握有四件案子的明确证据吧?”

  巴特点点头说:“这方面我跟你有同感。若是那样,未免太巧了。”

  “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发生的:大家谈到谋杀或者某一类型的凶杀案,夏塔纳先生不巧注意到某人的表情。他十分敏感,对表情很敏感。他觉得试验试验很有意思,不防在没有目标的谈话中轻轻刺探;他留意对方有没有闪缩,有没有保留,是否想改变话题。噢,这不难嘛。你若疑心某一个秘密,要证实自己的疑虑真是再容易不过了。每次有个字眼击中目标,你都会注意到,如果你正留心这种反应的话。”

  巴特点头说:“这种把戏我们已故的朋友一定觉得好玩。”

  “那我们不妨假定一两桩案子是这样发现的。他也许偶尔触及另一件案子的真实证据,就往下追查。我怀疑他是不是对某一件案子具有充分而确切的认识,足以向警方报案之类的。”

  巴特说:“情况也许不是如此。往往有些可疑的事我们怀疑有诈却永远无法证明。反正路线很清楚。我们先调查这些人的一切记录,注意含意特殊的死亡事件。我想你们跟上校一样,注意到夏塔纳在晚宴上说的话了。”

  奥利佛太太喃喃地说:“黑天使。”

  “有一小段话涉及毒药、意外、医生的良机、射击失手……等等。如果说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签下了自己的死亡令,我不会吃惊的。”

  “那段话叫人讨厌,”奥利佛太太说。

  白罗说:“是的。这些话至少击中了一个人的要害。那人大概以为夏塔纳所知的远比实际上来得多。听者以为这些话是结局的序曲,夏塔纳特意安排精采的宴会,以逮捕凶手为高潮!是的,你说的不错,他说这些话来逗弄来宾,等于签下自己的死亡令。”

  大家沉默片刻。

  巴特叹口气说,“这是长程的工作。我们不可能立刻查明所需的资料,我们必须小心。我们不想让四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位猜出我们的行动。表面上问话必须绕着此案打转。千万别让他们疑心我们已晓得犯案的动机。惨的是我们不只该查一件往日的命案,得查四件哩。”

  白罗表示异议。

  他说:“我们的朋友夏塔纳先生并非绝对没有错误。他也许——可能——弄错了。”

  “四件都弄错?”

  “不!他远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

  “不妨说是一半对一半错?”

  “还不至于。我是说四件中也许有一件是错的。”

  “一个无辜,三个有罪?那真糟糕。惨的是我们就算得知真相,可能也没有用处。就算多年前某人把老姑婆推下楼梯,对我们今天办案又有什么帮助呢?”

  白罗给他打气说:“有,有,对我们有帮助。你知道的。你我都知道。”

  巴特慢慢点头。

  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同样的检验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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