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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不过我想,”我说:“爱丽,这件事要紧吗?如果我们什么信都收不到,那不是要妙得多吗?”

  “那也许会搞得天下大乱的,”爱丽说:“我们甚至连帐单都收不到了。”

  “那这个主意更精彩万分了嘛。”我说。

  “不,才不会呢,”爱丽说:“法院的执达员就会登堂入室,在里面安营扎寨了。再怎么说吧,”要丽说道:“接不到一封信,我可不乐意,我要听听葛莉娜的消息呢。”

  “别提葛莉娜了,”我说:“我们继续踏勘踏勘吧。”

  所以我们踏勘了京斯顿医,这是处漂亮的乡区,店面里的老百姓人都很好,这地方没有半点儿邪门。我们家中的佣人并不怎么喜欢那里,但是我们马上就作了安排,在他们下班后,让雇用的汽车,载了他们到最近的海滨市镇上去。他们对这幢宅第的地点并不怎么热心,但使他们烦恼的倒并不是迷信。我向爱丽指出说,没有一个人能说,这幢房屋刚刚建好就会有鬼魂作祟。”

  “不会,”爱丽也同意:“那倒不是房子,这幢房子一点儿过失都没有,而是房子外面,是穿过树林中那条急弯盘旋的公路,以及那一片有点儿阴森森,也就是那个老太婆站在那里,使我吓了一大跳的地方。”

  “好吧,到明年,”我说:“我们也许应该砍伐掉这些树木、种一大片杜鹃花,或者像那一类的东西。”

  我们继续定下许多计划来。

  葛莉娜来过,在我们家度过一个周末。她对这幢房屋很热心,对我们所有这些摆设、设备、油画,以及房屋的色调都道贺了一番,她真是非常老到嘛。度过周末,她说可不能再打搅蜜月新婚的人了,再说,她自己还得上班呢。

  爱丽乐于引着她看房屋,我也看得出爱丽是多么喜欢她。我竭力使自己的行为举止很通人情、非常愉快。但是葛莉娜回伦敦去,我可是十分高兴,因为她待在这里,使得我很紧张。

  我们在那里住了两个星期,当地老百姓也接受了我们。和“天老爷”也交上了朋友。有天下午他来拜访我们,那时我们两个人正在争执,要在什么地方建一个花坛时,我们那位神色正正派派——而在我看起来略略有点儿做作——的佣人,从屋子里出来,宣告说费少校到了客厅里。就在这时,我悄悄地向爱丽说了一声:“天老爷!”爱丽便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当地人都那样叫他的。”我说。

  我们进了屋子,费少校就在那里了。他是一个很愉快而难以形容的一个人,快到六十岁了吧,穿着乡下服装,相当不怎么体面,白头发在当中拔了顶,短短翘翘的胡须。他先道歉说他太太不能一同前来拜访我们,据他说,他太太是个残废似的。他就坐下和我们聊起来;他所说的事情,没有半件儿出色或者特别使人感兴趣的;但有一种诀窍,使别人觉得实实在在。他对很多谈话的题目,都是点到为止;他并不问任何直接的问题,可是我们特别感觉有兴趣的事,立刻进入了他脑袋里;他向我谈的是赛马,同爱丽聊的是经营花园,在这片土壤上,种什么东西会长得好;他去过美国一两次,他发现虽然爱丽对赛马并不怎么留意,却很喜欢骑;便告诉她,如果她要骑马,可以穿过松林,从一条特别的小径中走过,出林便是好大一片荒野,可以好好飞驰疾跃一番。然后我们又谈到这幢房屋,以及关于“吉卜赛庄”的许多故事。

  “看来你们知道本地的名称,”他说;“料想对本地所有迷信也都知道了吧。”

  “吉卜赛人的警告多得不得了,”我说:“太多太多了,大部份都是那个黎老太太搞出来的。”

  “呵,老天,”费少校说:“可怜的老爱瑟,她很烦人,是吗?”

  “她这个人颠三倒四吗?”我问道。

  “她喜欢把事情说出来时,倒是不见得;多多少少我对她要负点责任,是我让她住在那户农舍里的,”他说。“并不是因为她的感激。因为我喜欢老的事物,虽然有时候她可能很讨厌。”

  “算命吗?”

  “不,并不特别指的是算命。为什么?她算过你们的命了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称它是,”爱丽说:“毋宁说是一种警告,反对我们到这里来。”

  “在我看来,那可怪了,”费少校相当挺的眉毛向上涌起:“通常她算命都是好话说尽:有个俊俏的外地人啦,结婚的钟声啦,六个子女啦,一大堆的财产啦,钱啦。全都在你手里嘛,漂亮的小姐,”倒是没料到,他学起那个吉卜赛人的哼哼叽叽声音来了。“我还是小孩时,吉卜赛人时常在这里结营,”他说:“我想自己就喜欢上他们了,当然,尽管他们是一批贼骨头;但我总是一心向着他们;只要你不指望他们守法守纪,他们倒是不错的。我在学生时代,吃过好多碗吉卜赛的炖肉呢!我觉得我们家欠了黎老太太一点情,我弟弟小时候,她救过他的命,他那时候在结冰的池塘上走过时,落进水里,她把他捞了出来。”

  我做了个笨呵呵的动作,把一个玻璃烟灰缸碰出了桌子,砸了个粉碎。

  我把碎玻璃片捡了起来,费少校也帮我的忙。

  “我想黎老太大决不会害人,说实在的,”爱丽说道:“我那时吓得要死,实在太傻了。”

  “吓了一跳,是吗?”他眉毛又向上涌起来,“就有那么坏,是吗?”

  “我并不以为她当时吓了我一跳,”我怏怏说道:“那几乎更像是威胁,而不是警告。”

  “威胁!”他说道,声音中相当难以置信。

  “这个,在我那时听起来有那种味道;后来我们搬进来,头天晚上就发生了事故。”

  我把石头从窗户砸进来的事告诉他听。

  “我只怕是最近有好多的不良少年的胡行,”他说:“虽则这一带附近并不太多——我们这里还不像有些地方那么恶劣;但依然发生了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万分抱歉了,”他望着爱丽:“万分抱歉,你受惊了,干这件事的真是畜牲,尤其是在你们搬来的头一晚上。”

  “呵,现在我总算是克服了,”爱丽说:“只不过,只不过在那以后不久,另外发生了一件事。”

  我告诉他,有天早晨我们下山来,发现一把刀子穿过一只死鸟,还有一张纸,写着潦潦草草似通非通的字:“如果你们知道,为了自己的好,就滚开这里。”

  这时,费少校的神色真正生气了,他说:“你们应该早把这件事向警方报案。”

  “我们并不要那么作,”我说:“那么一来,只有使得那个人更加变本加厉攻击我们。”

  “这个,像这种事早就应该加以阻止,”费少校说,一下子他变成了县长。“否则的话,你知道吗,那些人就会继续干这种事。我知道,做这种事是为了玩笑,只是……只是这件事有点儿超出了开玩笑。下作……恶毒……这不是,”他说,倒有点是向他自己说话:“不是这一带的人,出于妒嫉而反对你们的事,我的意思是,这种嫉妒是反对你们中随便哪一个人。”

  “不对,”我说:“不可能是针对一个,因为在地方上来说,我们两个都是外地人。”

  “让我来调查调查看。”费少校说。

  他站起身来一面要走,一面四下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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