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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你的声音如此——古怪。”

  “我在想一些事,”塔彭丝承认道,“但我现在还不敢告诉你。我也许错了,但我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我脑海中存在很久的一个想法。汤米也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时间。也许根本就不是这回事。现在照我说的去做——躺下,什么也别想。”

  “我试试看。”说着,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淡褐色的眼睛。

  塔彭丝却直直地坐着,一付高度警惕的神态。虽然她不断地劝慰简,但她自己也感到紧张,她的眼睛不停地从一扇窗子移到另一扇。她并非不相信汤米,而是偶尔也因怀疑而产生动摇。对手是如此凶残和狡诈,像汤米这样单纯而诚实的人如何能与之相抗衡。

  如果她们能安全到达詹姆斯·皮尔·埃杰顿爵士那儿,一切都将平安无事,但是她们能如愿以偿吗?布朗那无声的威力时刻在威胁着她们,即便塔彭丝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手握左轮手枪的场米,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安慰。何况,汤米现在可能已丧失了武力,可能已被无数的重拳所击倒……塔彭丝在头脑中酝酿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火车终于驶进查林街,简·芬恩一下子坐了起来。“到了吗?我还以为到不了呢。”

  “哦,我想,我们得到伦敦去。快,下车吧,快钻进出租车里。”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穿过剪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国王十字街。”塔彭丝指示说,边说着边跳上了车。’车子正在启动时,一个男人在窗外朝里窥视了一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们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人,她不禁不寒而栗,一丝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你瞧,”她对简解释说,“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打算去詹姆斯爵士那儿,就会使他们失去线索,现在他们会想象我们去找卡特先生,他的乡间别墅就在伦敦北部某个地方。”

  穿过霍尔博恩时遇到了路障,车子被迫停了下来,这正是塔彭丝所期望的。

  “快!”她悄声说,“打开右边车门!”

  两个姑娘悄然溜下了车,汇入川流的车辆与人群中。两分钟后,她们已坐在另一辆出租车里,朝着来的方向驶去,这次她们是驶往卡尔顿·豪斯街。

  “不错吧?”塔彭丝不无得意地说,“这下够他们忙一阵了。我认为自己还是相当聪明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不知会怎样骂我们呢。不过,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明天我会寄给他一张汇票,他不会因此而损失什么的。咦!怎么转弯了?”

  话音未落,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另一辆车与她们的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塔彭丝很快钻出车,站在了人行道上,看到一个警察正朝她们走来,塔彭丝迅速塞了五个先令给司机,然后拉着简疾步混入了人群中。

  “马上就到了。”塔彭丝气喘吁吁地说,事故发生在特拉法尔加广场。

  “你认为撞车是一次事故还是阴谋?”

  “我不知道,也许兼而有之。”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向前走着,塔彭丝突然说:“我总感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快,”简低语道,“快。”

  来到卡尔顿·豪斯街的拐角处,她们顿觉有了精神。这时,一个酪酐大醉的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晚上好,女士们,”他一边说一边打着饱嗝,“这么匆匆忙忙是到哪儿去呀?”

  “请让我们过去。”塔彭丝的话中带着几分威严。

  “我跟你的朋友就说一句话。”醉汉伸出摇摇晃晃的手,一把抓住简的肩膀。这时塔彭丝听到身后愈渐走近的脚步声,她已没有时间判断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她迅速低下头,用尽全身气力向醉汉顶去。这种儿时淘气时不正规的作法居然将醉汉顶倒,使他一屁股跌坐在人行道上。塔彭丝和简拔腿就跑,她们要找的房子就在不远处。当她们跑到詹姆斯爵士房门前时,两人都已气喘得如要窒息一般。塔彭丝一下按住了门铃,简也迫不及待地挥拳击门。

  那个尾随在她们后面的脚步声也停在了不远处。那人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两个姑娘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门,詹姆斯爵士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你们好,这是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招摇晃晃的简,把她搀扶进书房,安置在长沙发上。他从酒柜里倒了一点白兰地,强迫简喝了下去。随着一声叹息,简坐了起来,眼里仍然充满着恐惧。

  “没事了,我的孩子们,别害怕,你们已经安全了。”

  简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脸上也开始现出往日的红晕。

  詹姆斯疑惑地看着塔彭丝。

  “原来你还活着,塔彭丝小姐,这可比你的朋友汤米想象的要好得多。”

  “但青年冒险家都经历了太多的杀身之祸。”塔彭丝略带夸张地说。

  “如此看来,我认为你们的合伙企业最终会成功是不会错的。”詹姆斯爵土干巴巴地说,然后转向沙发上的简,“这位就是简·芬恩小姐吧?”

  简坐了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简·芬恩,我有许多事要告诉你。”

  “等你身体好些再——”

  “不,就现在,”简稍稍提高了嗓门,“只有告诉你一切之后,我才会感到安全。”

  “随你吧,”詹姆斯爵土说道,在一张面对长沙发的大扶手椅上坐了下来。简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乘卢热塔尼亚号客轮到巴黎找一份工作,我非常渴望能为战争作点力所能及的事,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学法语。我的老师告诉我巴黎的一所医院需要人手,这样我就给他们写了信,提出愿意去医院工作的请求,他们接受了我的请求。我孤身一人,不论干什么事都方便一些。

  “卢西塔尼亚号遭鱼雷袭击时,一个男人走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一个具有爱国心的美国人。这个人我已注意他不只一次——我曾在心里猜想,他是在担心什么人或什么事,他告诉我,他身上带着对同盟国生死悠关的文件。他要我为他保存这些文件,过些时候再到《泰晤时报》上寻找他登的广告。如果报上没出现广告,我就将文件直接交给美国大使。

  “接下来发生的事至今仍像恶梦一般,我常常在梦中为之惊醒……我真不愿意再重述它。丹弗斯先生曾要我多加小心,他可能从纽约就被人盯梢了,但他不这么看。我开始也没有怀疑,但在去霍利黑德的船上,我开始感到不安了。

  有一位叫范德迈耶的妇女对我特别关照,并和我结成了朋友。起初我对她的好意非常感激,但后来,我逐渐觉得她身上总有些什么我不喜欢的东西。在爱尔兰船上,我看见她和一些神色诡秘的人交谈,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在谈论我。

  我顿时想起在卢热塔尼亚号上,当丹弗斯先生把包交给我时,她就想方设法地开始接近我了。在此之前,她曾对丹弗斯先生套近乎,我开始感到害怕,但我又无能为力。

  “我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霍利黑德下船,那天不去伦敦了。不过,我很快发现这是非常愚蠢的。我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愿上帝保佑我。我想如果多加留意,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出于谨慎,我撕开装文件的油布包,取出文件换成空白纸,再重新包好。这样,即使有人抢走它,也没有什么关系。

  “对那东西怎么办一直让我担心,其实那就是两张纸,最后我把它夹在一本杂志的两页广告之间,再用胶水把两页广告粘在一起,然后把杂志塞进我的风衣口袋里。

  “在霍利黑德,我想找一问乘客看上去没有异样的车厢。但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的周围拉拉扯扯。我感到有些不妙,好不容易上了车,却发现又与范德迈耶太大在一个车厢里,我到走廊上,发现其它车厢都坐满了人,只好又回到原处坐下。我安慰自己说,车厢里除了范德迈耶太大,还有其他人呢。我的对面坐着一对看上去非常恩爱的夫妇,对此,我感到宽慰多了。我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眼,让别人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时刻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就在火车离伦敦不远时,我从眼缝中看到那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什么递给范德迈耶太大,一边递,一边使着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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