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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还是白茫茫的一层薄雾。我承认我的眼力太弱,一时还看不透它的内幕。空气非常闷热。窗开着,可是风姨不肯光顾。我的头部的汗液溜到我的颈项。一会,我乘着霍桑略略停顿的机会,又提出我的疑问。

  “霍桑,你再说得明白些。你说下毒的是守恒自己,而且下麦时又在那不知姓名的老人离去以后,那又与老人有什么相干?你怎么又说老人杀了守恒?”

  霍桑直视着我,反问道:“怎么?你还有这样的问句?你总也知道人们的胃的正常的消化机能,在食物入胃后三至四个小时,可以完全消化。但有些容易消化的东西,还无需这么长的时间,蛋白质就是其中之一。守恒在离家前就吃鸡蛋,到达酒楼的时候,离他吃鸡蛋至少总已有半个钟头。他们在到酒楼以后,经过了一个半钟头,那老人才分离辞去,守恒才有机会下毒,那末,前后已经有两个以上的钟头——换一句话,守恒喝毒酒的时候,离他吃鸡蛋时已经间隔了两个钟头以上。包朗,你想那时候守恒胃中的鸡蛋怎么样了?不是已经——至少是大部——消化了吗?那末它还能有吸收素素的作用吗?当然不能了!可是守恒也许是不曾彻底地明了这微妙的作用,也许是阴谋昏迷了他的脑子,一时模糊,忽视了蛋白质的时效,依旧喝他自己下毒的毒酒!你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个老人,或者那老人坐一坐就走,守恒的胃中蛋白质还没有消化,他中毒后自然马上会给人送到医院里去洗胃,因着鸡蛋白的吸收作用,毒素决不会散发,他不是毫无危险,而人家决不致疑他吗?然而他的弟弟守成,因着没有鸡蛋白的收敛,必致丧命无疑。这样他的夺产计谋不是可以安全遂行了吗?”

  这揭露是非常微妙的,也是非常使我激动的。我一时没有说话,静默就控制了这办公室。闷热的空气似乎松舒些。霍桑的面客仍非常庄肃。我不知他的思绪又漾到了哪一方面。

  我说:“这样看,这老人的确是无形地杀死了这个阴谋的冯守恒。”

  霍桑点点头。“对,可是他是完全无罪的。”

  “那末,你的推想仍旧没有错。你到底不曾失败。”

  “不,这不能不算是我的失败。守恒的死完全不在我的推想的范围之内。”

  “这里面只多了一重曲折,也怪不得你。”

  “至少我的结论是过早的,下得太迅速。这就违反了科学态度。包朗,我决不能宽恕我自己,你如果要把它发表出来,应得列入失败的一类中。”

  我又沉默了。他的所谓“过早”,我至少也得担负一半的责任,可是我也用不着向我的朋友认错,我知道认了他也不会接受。

  我自言自语地说:“那冯老太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要怎样伤感哩。”

  霍桑突然抬头说:“包朗,这是不值得你寄予同情的。我们的传统的‘因果’观念,决不是单纯的迷信,‘种瓜得瓜’,尽合得上科学的因果律。冯守成的父亲用什么方法挣得他的家产,用不着费什么注解。现在守恒是个刁恶的浪子,守成也是个专诚消费的烟鬼。社会上少了他们,决不是损失!你不值得为他们伤感。”

  我辩道:“不,我当然不是为这样的人伤感。我想到那冯老——”

  霍桑突然立起来。“好了。包朗,别再空谈。汪银林也许正在等我们的消息。我们得马上去看看他。走。”

  他从衣架上拿下了两顶草帽,一顶给我,一顶自己戴在头上,拉着我走出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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