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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霍桑的声浪增加了紧努,忙着应道:“唉,不错!我错了。不过我相信那门铃声音,对于你当时的动作,一定很有影响。不然,你也许还有考虑的余地,不会立即采取急速的行动。当时你觉得情势太紧迫,再不能容你以迟,你便向着沈某的背部发了一枪。接着,你看见你的动作已有了成效,又怕门外的人走进来,便悄悄地回到楼上去。你的初愈,本想解除你的丈夫的危难,但结果反使俄蒙了杀人的嫌疑,你因此便后侮化惧起来。可是你没有解救的方法,虽清张律师帮忙,事实上也没把握,你自己又不敢出面自首。所以今天上灯时你一得到我的秘密信,知道我有方法可以解决你的疑难,你就遵守了我的约言,独个儿到这里来践约。吴先人,这一节我没有说错吗?我想我给你的这一封信。你还没有给个风谭纪新处长瞧过吧?”

  霍桑最后的一句分明带着询问口气,但伊仍没有回话。不过我听了霍桑接统的语气,可见伊那时一定在动作上有过承认的表示。

  霍桑继续遭。“唉,如些很好!假使这件事一经令兄的干涉,也许会生出意外的枝节,那说不定会反面弄坏——”

  谭娟英忽接口道:“你既然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件事,将我骗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要把我送到官厅里去抵罪?”

  “不,吴夫人,我是不受官律的自由人。抵罪不抵罪,用不到我来执行。不过你如果要找答复这句话,那本有两点必须请你先说明白。”

  “哪两点?”

  “第一,那手枪的来由,我还不曾确实知道。那是一支三十二口径,是不是?

  静默代替了答复。伊显然是默认了。霍桑又接续发问。

  “这论是你自己的吗?——是本来有的,还是特地购买的?或者你是从令兄——”

  “是!我从我哥哥家里拿的。”

  “你公然向令兄要的?”

  “不,我自己取的。刚才我已经把枪放在原处,他至今还没有知道。”

  “嗯,那很好。第二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要请你把你们俩和死者间的关系说一个明白。我想沈瑞卿和尊夫的仇恨,对于你大概也是有些关系的吧?”

  一度顺流而下的问答,到这里又像遇到了暗礁,一时又阻滞不通。停顿约有一两分钟,娟英仍没有表示。酒桌又不得不继续努力。

  他说:“吴夫人,你放心。我明明知道你们间的关系是有秘密性质的。我告诉你,我生平经历的秘密事情已经不知有多少。真有关得的事情,我自然可以尽守秘的责任。所以无论你有怎样的事,尽不妨实说。”

  又是一度静默。我不再听得秋蜇和哀蝉,原因是我的神经太紧张,不容我的心思再穷骛。静寂中进出一声叹息,接着是一段动人的故事。

  谭娟英缓缓地说:“唉!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提起,可是现在已不得不说了!是的,你说得对,这恶汉所以和小帆结姻,主因也许就为着我。四年前,小帆和他同时从大同医学校里毕业。那时候我和他们两个人都已相识,不过我和小帆的感情比较密切些。小帆动身往美国去留学的时候,我们俩虽没有正式的婚约,可是彼此早已心许。沈瑞卿毕业以后,就挂牌行医。最初一年,他的医务并不发达;到第二年上。他忽然忙起来。等到小帆留学了三年回来,沈瑞卿已经造了洋房,出入汽车,非常阔绰。我原以为他的业务的发达,由于他的医术高明,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受人们的信仰。谁知道他秘密地干着那犯法的杀人勾当!”

  那少妇叹一口气,顿一顿,又自动揭发死者的罪行。

  “医士是一种神圣的职业,唯一的目标在救人。可是沈瑞卿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假医上。他的行医的目的是打算个人的发财。他对待病人的态度是围着贫富阶级而不同的——对付有钱的人,趋奉,献媚,诈骗,只要可以弄钱,什么都做得出。对于贫穷的病人,他就敷衍了事,甚至拒绝不理。他只想发财,就完全忘掉了医士的天职,所谓医德更谈不到。所以他后来发现了一条发财的捷径,秘密地干着伤天害理的不人道的勾当!他在给妇女们秘密地打路!”

  空气又静一静。凄凉的蝉声又一缕缕地刺激我的耳官。像沈瑞卿这样的医士,我国大都市中未尝没有。这种败类实在是新医界的障碍,也是新医界全体的耻辱。要是这少妇的话不是虚构,沈瑞卿不但死有应得,而且是死有余辜。我的愤慨当时并不曾发表。因为震桑既保守沉默,我当然也只有让这概念闷在肚子里。

  谭娟英又说:“瑞卿对于我本来也是有意思的,但是我觉得他是个拜金主义者,行为卑鄙,所以慢慢地疏远他。他知道我和小帆的感情比较密切,使捏造种种的应话向我申诉,又施用种种离间挑拨的手段,希望达到他的目的,后来他又借重了金钱的势力来引诱我。我越觉得他的可增可厌,反而越发和他远离。本后我又发觉了他的不合理的业务和他的堕胎生涯的秘密,便觉这个人不但卑鄙浮滑,还是法律道德上的罪人,因此就决意和他断绝往来。他还不甘心,改变了手段,曾一再恐吓胁迫我。我都不理睬他。有一次在一条小街上他和我狭路相逢。他竟施用暴力,拦住了我,强班我一次。我自然更加痛恨他。

  “我受了这一次耻辱,本想告诉我的父亲。但是我知道我的哥哥——纪新——的性情是很急躁的,又在军队里办事,只怕因此间出祸来,并且事情宣扬开去。对于我的名誉也有损害,故而终于隐忍着不响。”我一等小帆从美国回来以后,我们便立即结婚,借此打断这无赖的妄想。

  “瑞卿对于我们的婚事自然是十二分失望和嫉妒的。从此他便和小帆不往来,而且是势不两立。在局外人瞧起来,还以为是同业生妒,其实内幕中有着这样一种隐秘。在我们婚后的半年以后,小帆的诊务逐渐忙碌起来。沈瑞卿却因着里路的秘密终于破露了。受了法律的处分。他入狱以后,不但不悔悟。还以为他的破露是小帆告发他的。这是那报信的成玉棠告诉我们的。其实这一点实在是冤枉。因为小帆虽也知道他的非法行为,曾面斥过他的罪恶,但因着我的劝阻,怕弄出意外的事情来,所以他实在不曾告发他。现在他越狱出来,竟敢公然来寻仇。我想起了前情,觉得这个人已经丧失了人性。像是一头害人的疯狗,留在世界上,只有害人,所以我就决心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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