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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7)


  伯恩斯拿起地址,与斯金纳一起回到了车上。

  阿米塔奇小姐是孪生两姐妹,在上高路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卉店。她们的一半商品摆放在店堂里,另一半陈列在外面的人行道上。

  “也许是那个人,”维里蒂·阿米塔奇小姐说,“他似乎与描述的相符。你说过是星期二上午,对不对?”

  刑侦队长伯恩斯向她确认大概就是星期二上午。

  “他买了一束鲜花。不是很贵的那种,实际上差不多是店里最便宜的花。六支牛眼菊。从他的样子看,他没有多少钱,一个可怜的人。现在报纸上说他被打伤了。”

  “受了重伤,小姐。他不能说话,处于昏迷状态。当时他是怎么付费的?”

  “哦,他付的是现金。”

  “是硬币吗?从裤袋里掏出来?”

  “不。他拿出了一张五英镑纸币,从一个钱包里。我记得当时他把钱包掉在了地上,是我替他捡起来的,因为他是跛脚。”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钱包?”

  “便宜货,黑色塑料制的。然后我就把它交还给他了。”

  “你看见他把钱包放在哪里了?”

  “放进他的口袋里了。夹克衫口袋。内袋。”

  “你能让我看一下一束牛眼菊吗?”

  他们返回多弗尔街警署食堂吃中饭。伯恩斯因为失望而显得忧郁。一张信用卡是会留下一份记录的:姓名,而且能从信用卡公司获知其地址或银行账号,但是现金……

  “你会怎么做呢,在八月份的一个下午,拿着一束鲜花?”他问斯金纳。

  “把花献给一位女朋友?送给他的母亲?”

  两个人都推开盘子,对着茶杯皱起了眉头。

  “先生?”

  这是一声羞怯的呼唤,来自于长餐桌的另一头。是由一位刚从培训学校毕业的非常年轻的女警官说出来的。杰克·伯恩斯朝桌子的那一头看过去。

  “什么事呀?”

  “我有个主意。请问你们是在谈论那个跛脚男人吗?”

  “是的。也许我会采用一个好主意。那么你的主意是什么呢?”

  她的脸上出现了鲜红。年轻的新警官通常是不会去打断资深刑警的谈话的。

  “先生,如果那人是在那个地方行走,他应该是走向前方五百码远的公路和公共汽车站。但是他身后的五百码处有一处墓地。”

  伯恩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他问那姑娘。

  “档案分类,先生。”

  “那可以留待以后再做。我们去看一看那个墓地。来吧。”

  汽车由斯金纳驾驶,与往常一样。那位女警察指引方向。那是一个很大的公墓地,排列着几百个墓穴。是由当地市政府所有,但管理得很差。他们从一个角落开始,逐步巡视过去,查看那一排一排的墓碑。一个小时之后,那位姑娘找到了它。

  当然,花卉已经凋谢了,但确实是牛眼菊,在一潭污水中奄奄一息。那块墓碑显示里面埋葬着梅维斯·琼·霍尔的遗骨。上面还标有其生卒年份和日期以及“安息吧”的字样。死者是一位老妇人,去世时享年七十岁,现在又过去了二十年。

  “看她的出生日期。一九一六年八月。上星期二是她的生日。”

  “但她与那个跛子是什么关系呢?”

  “也许是他的母亲吧。”

  “有可能。那么他或许就是姓霍尔的?”伯恩斯说。

  他们驱车返回时经过阿米塔奇的花店停了下来。维里蒂·阿米塔奇小姐证实那些牛眼菊几乎可以肯定是从她的店里出售的。回到多弗尔警署后,斯金纳与失踪人员查访处连系,要求查找姓霍尔的人。失踪的霍尔有三个,但其中两个是妇女,另一个是小孩。

  “肯定有人知道这个家伙。可为什么他们不去报告他的失踪呢?”伯恩斯怒气冲冲地说。现在的挫折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位聪明漂亮的女警官回去整理档案了。伯恩斯和斯金纳去了普赖斯和科尼什的囚室。这两个歹徒已被正式起诉恶意伤害一个身分不明的成年男士。四点差一刻时,两位警官出发赴海伯利角法院。法院的首席书记员例外地为这个案子排上了日程。这一次,两个歹徒将不会返回到多弗尔街。按伯恩斯的意图,他们应该在一个星期的还押期间,被关进一个真正的监狱。很可能是彭顿维尔监狱。

  法院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这次他们被安排在一号法庭,被告席设在中央,面对法官席,不是设在一个角落里。这次的地方法官是乔纳森·斯坦,他是一位领薪的治安推事,经验丰富,审案老练。

  普赖斯和科尼什又坐警用面包车抵达了,但这次是另一辆面包车,是HM的监狱系统面包车,准备着把他们送进大牢去。卢·斯莱德先生坐在面向法官席的桌子边,但在对付公诉机关时,一位年轻的律师将提出候押申请。

  多年前,在英国,一直是警方充当公诉人,诉讼至各地方法院,而且许多老派人都喜欢那种方式。但后来,从初次出庭到最后的审判,所有的起诉事宜都移交给了统一的公诉机构。他们的其中一项工作是评估警察准备的一个案子是否具有现实的犯罪意义,从而呈现给法官和陪审团。如公诉机关没认可,则案子就撤回了。已经不止一个心怀不满的刑警,在经过辛勤工作和艰苦努力之后,眼看就能把一个真正的歹徒推上被告席时,案子却被撤回了,因此他们把公诉机关称之为“罪犯保护机关”,所以双方之间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

  公诉机关的一个大问题是经费不足。摊子太大、薪水不高。可以预见,有时候公诉机关被认为仅仅是一块垫脚石,年轻人和经验不足的生手在这里干了一阵子后跳槽去当律师挣大钱了。

  检察官帕拉芭妮·森德兰小姐既聪明又漂亮,是她那在斯里兰卡出生的双亲的掌上明珠。她也是第一次接手申请一个大案。但这案子不会成为一个问题。

  还押将是一个手续。斯坦先生不会同意让普赖斯和科尼什假释的。那两个人的暴力前科是很吓人的,现在斯坦先生已把他们传唤到了面前。还押期只能是一个星期,所以在辩护选定和备妥之前,还会有几次还押。然后在指控证据全部呈交后,地方法官会把这两个歹徒送交由法官和陪审团出席的刑事法院审判,再往后就是关进监狱。到那时候,森德兰小姐将会协助由公诉机关选定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甚至是王室的一位法律顾问,努力确定有罪。她必须要做的无非是完成作为诉讼人向法院提出的申请。这是程序,只是程序。

  在斯坦先生点头之后,森德兰站起来,看着笔记,简要地提出了诉讼请求。斯莱德站了起来。

  “我的当事人否认指控,而且将及时准备全面辩护。”他说。

  “我们要求一个星期的还押,先生。”森德兰小姐说。

  “斯莱德先生,你的意见呢?”这位领薪的治安推事是在询问斯莱德先生是否打算保释。斯莱德摇摇头。斯坦先生冷笑了一下。

  “很好。还押一个星期。我将会……”他从半月形的眼镜上方瞟了一眼两位律师,“在下星期五上午再次听取你们的意见。”

  整个法庭内的人全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他将会听取并同意再次还押另一个星期,如此再三,直至控方和辩方都做好了上刑事法院的准备工作。

  普赖斯和科尼什仍戴着手铐,但现在被狱警押着向彭顿维尔监狱的方向消失了。斯莱德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明白到星期一上午他将得到他的司法协助申请的答案。他的当事人没有财产可用来支付他们自己的辩护费,他将不得不努力从伦敦的四个律师协会里找到一名律师,以极低的报酬接手这个案子。

  在他的心目里已经有了两个律师事务所,那里的无所不能的首席书记员们将会考虑这个案子,但他知道他很可能去找一个刚刚获得资格而需要积累经验的年轻的新律师,或者一个想赚钱的老练的夸夸其谈的律师。没有关系。在一个暴力犯罪持续增加的社会里,一宗残忍的人身伤害案是不会让泰晤士河燃烧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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