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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那么,”他说,“我该如何是好?你要我承认你刚才说的浑话吗?”

  “我不认为那是浑话,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吗?那是一件憾事。不过,我想听你亲口详细说明那件事。不然的话,这次的事件将会破不了案。”

  “那不过是刑警先生你在胡思乱想,你说的是无凭无据的臆测。我之所以转到上原医院,是因为听说那里的医生医术高明,而院长先生碰巧是我的旧识,我因为这个缘故而得到了许多方便罢了。”

  “病历表不见了你怎么说?”

  “那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医院方面的疏失呢?总之,那种莫名其妙的鬼话对我而言是个困扰。”

  江岛壮介打算起身,但勇作动作迅速地伸出左手,紧紧地抓住了壮介的右手腕。

  “我告诉你病历表在哪里好了。”

  于是壮介用一种夹杂不悦和困惑的眼神,交相看着被抓住的手腕和勇作的脸。

  “那应该就在你女儿的婆家。”

  壮介的脸颊抽搐。“胡说八道,为甚么会在那种……”

  “调查小组正在找须贝正清先生试图从瓜生家拿走的旧数据,不过我知道那就在瓜生晃彦手上。数据的标题是计算机式心动操作方式之研究——我说的没错吧?”

  壮介脸色惨白,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勇作放开他的手腕。

  “我认为那些资料当中,包含了你的病历表。只要找到那些数据,应该就能证明你在三十多年前曾经当过上原博士的实验对象。”

  壮介的肩膀上下起伏大口地喘气,勇作彷佛能够听见他的喘息声。

  “如果我有那个意思的话,我可以彻底搜索瓜生家,甚至没收那本数据夹都有可能。不过我还没告诉调查小组的任何人我刚才对你说的话。”

  “咦……?”壮介抬起头。

  “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知道。能不能将这件事化为永远的秘密,就要看你怎么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把一切说出来的话,我可以保守秘密。”

  “为甚么只有你知道呢?”

  “这你不需要知道。不过简单来说,我是基于个人的兴趣,一路调查到这里的。”

  壮介正色地听着勇作的话。想必他的心里正在思考眼前这个年轻刑警说的是真是假,以及他所谓的个人的兴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会保密吗?”

  “我答应你。”

  壮介点头,又稍微考虑了一下。不久,他抬起头来,“在那之前,我想再续杯咖啡。”

  “好啊。”

  勇作大声唤来服务生。

  4

  壮介从他为了养家离乡背井开始说起。由于亡父的一名友人从事营建业,于是壮介便在那位长辈的公司工作。

  但他赚的钱有限,无法寄回足够的生活费给母亲和妹妹;再加上父亲留下的债务更是一大苦恼。

  壮介当时心想,有没有甚么赚大钱的方法呢?于是他和许多思虑不周的年轻人一样,开始赌博。这使得他更加深陷泥淖,无法自拔,到后来别说是寄钱回家了,就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

  公司不肯预支薪水,壮介进出当铺的次数日益频繁。过没多久,身边再没东西可当,每天都是有一餐没一餐。

  壮介心想,再也撑不下去了。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自己将会这样路死街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前来造访。他是一个全身穿戴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对当时的壮介调查得一清二楚。

  男人说:“我想向你买一样东西。”壮介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男人指着他的身体说:“我想买你的身体。”

  男人说:“只要住进某间诊所一年,提供身体供某项医学实验之用,就可以每个月获得报酬。那个数字将近上班族薪水的三倍。而且每半年还可以领一次额外的奖金。”

  唯一让他怯步的是要对身体动手术,这毕竟还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

  然而,经过一天的考虑,壮介吃了秤陀铁了心地下了决定。他觉得比起路死街头,身体受点伤根本算不了甚么。

  诊所位在瓜生工业的建地内。从外面看来是一间平凡无奇的建筑物,但里面却有各种最新颖的仪器。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那是一家企业的医护站。

  除了壮介之外,还有六名受雇担任实验对象的年轻人。大家差不多年纪,其中有两名女性,还有一名男子听说是中国人的孤儿,每个人都是穷到骨子里了。

  他到诊所的第一周就动了第一次的脑部手术。伤口马上就不痛了,但头上始终缠着绷带,没办法看自己的头被动了甚么手脚。唯有被带到上原那里进行试验时,才会取下绷带。然而,即使如此自己还是看不到头部。由于洗澡时不能洗头,所以每当试验的时候,女护士都会替实验对象吹头皮。这时四周也没有镜子。纵然从绷带上触碰头部,也只有硬硬的感觉。

  试验的内容很奇特。上原博士会问许多问题,实验对象只要针对他的问题回答感想即可。但不可思议的是,当时发生的事总是记不太清楚。只记得感觉很舒服,好像很愉快,所以试验本身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令人讨厌的是要被关在诊所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据说一年当中一步也不能外出。这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言,或许才是最痛苦的事。

  实验对象当中,有一个叫做席德的男人。他是个长相剽悍的年轻人。到了第五个月左右的时候,席德提议大家一起逃跑,先预支所有的薪水,再找机会逃跑。

  包含壮介在内,一共有三人决定参与这项提议,其中一名是中国人的孤儿。

  问题在于头部该怎么办。关于这点,席德握有一项有利的消息。据说再过不久就会再动一次手术,将脑部恢复原状。如此一来,就甚么问题也没有了。

  四人偷偷地拟定计划,为逃出去做准备。最后决定采取由席德先向上头请求预支薪水,等到上头答应了,剩下的三人再提出要求的作战方式。当时要求预支薪水的理由是大家都想要早点拿到钱。

  不久,进行了第二次手术。一个月后拆除了绷带,他们照镜子一看,头上只留下了一点伤痕,没有其它特别之处。

  某个下雨的夜里,四人决定逃跑。协助他们的是一名护士,大家奔驰在雨中,意会到她大概是和席德有一腿。

  大家奋力狂奔,跑到了附近的神社。四人淋成落汤鸡,握手欢呼。

  “那么,保重啦!”

  一阵喧闹之后,席德带头说。听到这句话,其它三人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注意身体!”

  “后会有期!”

  “再见。”

  四人在不停落下的雨中各奔东西。

  ***

  “然后我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后再到中央电气开始工作。瓜生工业似乎没有太过声张。说不定那件事真的不能摊在太阳底下。不久后我就有了妻小,一直过着扑实的生活。后来过了二十年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在我几乎忘了从前的事情时,因意外受伤。接下来的就跟刑警先生说的一样。我被送进的第一间医院的医生,就是当时医护站里的其中一名医生。可是他对我们逃跑一事只字不提,只劝我一定要请上原博士检查。据他所说,我们的脑袋里被埋了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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