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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一位穿着毛里外套、面色红润、蓄着白髭胡的老先生从群众中起立,走上证人台来。他衣着干净整齐,而且看来充满了自信。

  “次序有些颠倒了。布能先生,你应该在程序进行之前将这张纸条传给我。”验尸宫接着对陪审员说:“这位先生告诉我,他有一些关系本案的重大消息要透露。”

  “我一直保持沉默,把所知道的事情锁在心底。”布能先生以颤抖的声音做开场白,“因为我很怕媒体,我知道一旦我说了什么,即便是向警方说,结果可能是房屋被大群记者包围。我太太不能受任何惊吓,我担心这些事会把她给吓坏,所以不希望她读到这些报导。幸好,她有位训练有素的护士——”

  验尸官尖刻地说:“现在请你宣誓。”

  他已经开始后悔让这荒谬的人上台说话。

  布能先生庄严而有礼貌的宣誓着,这倒是前几个人所缺乏的态度。

  “我要对陪审团说话。”

  “你不可以做这种事,”验尸官打断他,“现在,请对着我说话,你在信中提到你知道谁是这桩——”

  “复仇者。”布能先生立刻接道。

  “——罪案的主谋。你还提到在他犯案的当晚,你遇见了他?”

  “是的,”布能先生胸有成竹地说,“虽然我自己身体很好,”他环顾四周兴味盎然、全神贯注的法庭大众,“但我命中注定要和生病的人牵扯不清,我就只有生病的朋友。抱歉,得先把这些私事说明一下,才能解释为什么我半夜一点钟还要出门。”

  又是一阵窃笑声,连陪审团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证人继续严肃地说:“我有个生病的朋友,应该说是在垂死边缘的朋友,现在他已经过世了。先生,在便条纸上写有我的住址,但现在我不要讲出来。你知道,当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丽池公园的一段时——确切说来,大约在泰伦王子区的中间——一个长相蛮奇特的人停下来向我搭讪。”

  班丁太太两手交叉于胸前,一股致命的悚惧感袭来。她自言自语地说:“千万别昏倒,千万别昏倒,这事与我有何相干?”她拿出嗅盐,深深吸了一下。

  “这个陌生人表情冷酷而憔悴,长相颇奇怪。他看起来受过相当的教育,像是个绅士。我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大声地自言自语着,事实上,他好像在念诗。我当时根本没有联想到复仇者,以为眼前这人是个脱逃的疯子。丽池公园,不用我说,是邻近最安静的地方。”

  群众当中有个人突然大笑一声。

  “先生,我请求你,”这位老绅士突然大声地说,“请你不要让别人也对我做出这种轻浮的举动。如果不是想到身为公民当尽的义务,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我必须要求你不要偏离主题,”验尸官冷淡地说,“时间过得很快,我还得传唤另一位重要的证人。请你长话短说,为什么会认为这位陌生人是——”自从程序进行到现在,他第一次吃力地念出这名宇:“复仇者?”

  布能先生忙说:“我正要说呢!请再忍耐一下。那晚雾很浓,但还没有稍晚那么浓。我和那人正好擦身而过,他本来正大声地自言自语,此时突然转身向着我,这令我感到很奇怪而且不舒服,尤其他脸上的表情很狂乱。我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今晚雾很浓,先生。’他回答:‘是呀!是的。今晚雾很浓,很适合从事黑暗而有益的行动。’这个句子非常奇怪——‘黑暗而有益的行动。’”他期待地看着验尸官。

  “哦,布能先生,这就是你要说的?你有没有看见他走向哪个方向,譬如说国三角的方向?”

  “没有。”布能先生摇着头。“我得诚实地说并没有看见。他和我并列走了一段路后,过了马路就消失在雾中。”

  “可以了。”验尸官和善地说:“谢谢你来此告诉我们你认为这么重要的消息。”

  布能先生行了一个有趣而老式的鞠躬,下面的人又是一阵窃笑。

  在他走下台的时候,还看了验尸官一眼,张开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他人则窃窃私语着,但是班丁太太清楚地听见他说:“先生!我忘了说一件事,这点很重要。那人左手提了个袋子,是一个浅色的皮袋,大约这么大,里面可能藏着一把长柄刀。”

  班丁太太看了看记者席,她突然想起,她曾告诉班丁关于史劳斯先生的皮袋不见的事。幸亏没有记者写下布能先生这最后一句话,他们都没听见,这倒令她松了一口气。

  此时,最后这位证人又举手要求发言,大家又沉默了一会。

  “还有一句话,”他颤抖着说:“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位子坐,我看证人席上还有空位。”

  未等许可,他已经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班丁太太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她的巡官朋友弯腰对她说:“或许你该走了,我想你还是不要听医生作证,听了会让人很难过。而且验尸报告一结束会很拥挤,现在我可以送你悄悄离开。”

  她起身,放下帽边的薄纱,遮住她苍白的脸,顺从地随他走出去。

  走下石阶,她来到了宽敞的楼下,这里现在空无一人。

  “你可以走后门,我想你累了,回家喝杯茶吧!”

  “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她的眼眶含着泪水,真是百感交集,“你真是太好了!”

  “这不算什么,”他难为情地说,“我想你经历了一段相当痛苦的时间。”

  “他们会再找那位老先生谈话吗?”她低声问,以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天啊!不会了!这人简直疯了。我们对这种人感到不胜其烦,而且他们通常都有个滑稽的名字。他们一生忙着工作,到了六十岁便退休,整天闲着没事做。这样的人在伦敦可找到上百个,晚上走出去随便都会撞到一些。”

  “那么你不认为他说的话有任何价值了?”她问。

  “刚刚那个老先生?天啊!当然不认为。”他好意地笑了。“若不是时间不吻合,我倒认为第二个证人真见到了凶嫌。但是,甘特医生肯定被害人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数小时了,另两位医生也持相同的看法。他们必须这样说,否则谁相信他们?如果时间许可,我会再告诉你一个因甘特医生的误判而使嫌犯脱逃的案例。那事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根据甘特医生研判的时间,这家伙却能提出不在场证明!”

  § 20

  由于验尸侦讯准时开始,班丁太太出来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前往依苓区了,她觉得筋疲力竭,脑中一片空白。

  她慢慢踱步走着,仿佛自己已是个很老的老女人,正无精打采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她觉得呼吸新鲜空气比坐火车好多了,虽然这会延迟回家的时间。现在,她有点害怕回家,因为一回到家,她得编一套合理的情节以符合看医生的过程,还有医生对她说的话。

  和许多其他同阶层的人一样,班丁很关心别人的病况,尤其他自己是那么的健康。如果爱伦役告诉他医生所说的每句话,班丁会觉得受到伤害。

  她沿路走着,似乎每个转角处都有人在贩卖下午的报纸给欲一睹为快的读者。

  “复仇者验尸侦讯!”他们叫卖着。“最新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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