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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也许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可是他知道。”

  “我想你不了解,”她带着些微的优越感说道。“佛兹跟我很亲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指的是哪一类的事情?”“我情愿自己跟他谈。你是他妈妈,你当然会护着他。”

  “我当然得护着他。佛兹不会替自己站出来说话。自从他精神分裂,丢了森林服务处的差事之后,他就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推。你应该听听你昨天反来覆去问他以后,他在房间里哭成什么样子。”

  “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会牵累自己的话。”

  她对我狐疑地看了一眼。

  “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想我不应该告诉你。他是成年人了。”

  “你错了,他还是个孩子,只是有男人的身体。自从他精神分裂以后,他就完全变样了。”

  “你的意思是,自从十五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对不对?”

  “没错,就是从卜贺船长跑了的那年夏天。”

  “佛兹很喜欢卜贺船长吗?”

  “他对他简直是崇拜。他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看待,他把卜贺家的人都当成偶像,所以卜贺船长跑了的时候,他的心都碎了,就好像他自己的父亲又死在他自己手上一样。这话可不是我自己编的,是简若姆医生说的。”

  “就是那个要来看佛兹的医生?”

  她点点头:“他应该随时就会到了。”

  “他是心理医生吗?”

  “我们不信心理医生那一套,”她断然说道。“简若姆医生是个好大夫。他也是卜贺太太的医生,这就表示他一定很优秀。佛兹精神分裂的时候卜贺太太替他请简若姆医生来看病,又帮他付医药费,包括住疗养院的钱。等到他出院以后,她又给他一份工作,在她自家的花园做事。”史诺太太微微笑着,尽情享受从回忆里获得的喜悦。“可是现在,我担心他又把那份差事给丢了。”

  “我想不见得,如果他没做错什么事的话。事实上,我不懂他怎么会被森林服务处开除的。”

  “我也不懂。艾尔没经过佛兹同意就把牵引机的钥匙拿走了。可是上面的主管不相信我儿子的话。这跟再早三年前少年法庭上的经过如出一辙。男孩子一旦惹上麻烦,一辈子的名声就全完了。”

  § 22

  史诺太太站起来朝大门走去,似乎认为该送客了。可是虽然她家的气氛压迫得我极不舒服,我还没打算离开。我依然坐在椅子上不动,史诺太太经过一阵子无声的挣扎之后,终于又回到平底摇椅上坐下。

  “你还有别的事要问吗?”她说。

  “或许你能够帮我个忙。这件事跟你和佛兹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我猜想卜贺先生出走的时候,你正好在他家工作。”

  “没错。”

  “或许你认识那个女人?”

  “你是说爱伦·柯帕奇?我当然认识。她在本地高中教艺术,她先生就是那个房地产商人莱思·柯帕奇。那是他还没有靠‘峡谷之家’发迹以前的事,那时候他跟我们一样,只够糊口过日。依我猜想,柯帕奇太太是看到有过好日子的机会,所以布下美人计,诱惑卜贺船长上钩的。我亲眼看着这整件事情发生。以前只要是卜贺太太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把史丹丢给我,跑到山上木屋去。本来柯帕奇太太是被请来教卜贺船长画画的,可是她教他的不只是画画而已。他们以为可以瞒过所有的人,其实不然,我以前总会捕捉到他们之间含情脉脉的眼神,他们好像置身于自己的秘密天地里,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卜贺太太知道她先生有外遇吗?”

  “她一定知道,我看得出来。她很痛苦,可是她一个字也不说,起码我没听她提过一个字。我想她是为了避免婚姻破裂。她家在这个地方有点名望——起码以前是这样。而且,她还得考虑到可怜的小史丹。有时我回想起从前,我会觉得要是他们公开决裂,长远来说,恐怕对史丹比较好。他以前总会问我,他爸爸跟那个女人到山上木屋去做什么?而我总得编个故事哄他,可是他从来没有真的信过。小孩子都是这样。”

  “我想,这种情形延续了好一段时间吧?”

  “起码有一年。那是很奇怪的一年,对我也一样。我那时候替卜贺太太管家,可是我人在卜贺家,却不是卜贺家的一分子。过了一阵子,他们两个在我面前也愈来愈不避讳了,就当我是个家具还是什么的。到后来,他们也不愿意大费周章,跑到山上木屋去了。当然,佛兹当时在峡谷这头替森林服务处开路,那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卜贺太太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房子里头晃来晃去。他们会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满脸火红,而我又得编个故事去哄史丹,解释为什么刚才沙发吱吱嘎嘎的响。”她擦了粉的脸起了淡淡的红晕。“我不知道我干嘛要跟你讲这些。本来我想把这些事儿都带进坟墓,死也不跟人说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吗?”

  “我想他们是感到压力太大了,几乎连我都觉得紧张。他们跑掉的时候,我本来正打算辞职的。”

  “他们跑到那里去了?”

  “他们去了旧金山——这是我听说的,而且他们两个都没回来过这儿。我不知道他们靠什么过活。他没有职业,又没钱。依我对他们的了解,我猜那女人在湾区找了份工作,恐怕到今天他还得靠她养,他不是那种脚踏实地的人。”

  “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艺术型的,可是其实她比她流露出的模样要实际得多。她假装自己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走的路却务实得很。有时候我真是替她难过。她以前眼神总跟着他走,好像她是条狗,而他是她的主人似的。我常常想这个问题——一个有丈夫有小孩的女人,怎么可能对别人的丈夫有这么深的感情。”

  “从他的照片上看,我猜他是个很帅的男人。”

  “他是很帅。你在哪里看到他的照片的?”

  我把史丹刊的广告拿出来给她看。她像早就知道似的望了它一眼:“这就是艾尔那天带来的剪报。他要确定这个人就是卜贺船长,我告诉他,没错,就是他。”

  “他有没有问到那个女人?”

  “他不必问我,艾尔老早就认识柯帕奇太太了。艾尔住在我们家的时候,她是他的高中导师。”她擦擦眼镜镜片,又弯下身子去看那张剪报。”“是谁在报纸上登的广告?”

  “史丹·卜贺。”

  “他怎么拿得出一千块钱的现金当赏金?他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向他妈妈要。至少他本来打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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