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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天吧,多谢。”亚历山大·伊登回答道,“我觉得咱们今晚要是一直聚在一起是不大明智的。我和鲍勃要先回家——我想他还得收拾一下行装。我也不想让他在上轮船前再离开我的视线。”

  “最后说一句,”维克多说,“到迈登庄园后不要过于谨慎。如果迈登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不关咱们的事。只要把项链放到他手里,拿到他的收据就行。就这些。”伊登摇摇头。“我不赞成这种观点,萨莉。我可不喜欢这样。”

  “别担心,”她微笑道,“我对查理非常有信心——还有鲍勃。相信他俩会干得不错的。”

  “我想我们俩会不负众望的,”鲍勃·伊登说,“我发誓我要尽最大努力。我只是希望那个穿着风衣的家伙别再跟我们到沙漠找别扭。我不太敢确定他一旦准备好,我还能否是他的对手。”

  ◎第三章 在陈开林家中

  一小时后陈查理坐着电梯到了饭店一层大厅。他的心里又装满了沉重的责任感,因为他腰间的钱袋里又装进了那串珍珠——菲利摩尔家族现在唯一的一笔财产。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大厅后就出门来到盖尔瑞大街上。雨已经不再下了,他在街边站了一会儿。这位矮小的异乡人,一双饥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面前这个新奇的世界,就好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火星一样。人行道上满是往剧院赶的人;出租车在狭窄的街道上鸣着喇叭;时而还传来有轨电车的铃声,这只有在旧金山才能听见。这个城市的声音和举动都有它自己的特色。

  对陈查理来说,这片大陆仍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他被眼前由电力带来的生机勃勃的景象深深吸引。来过这儿的人也许会告诉他,这儿的夜晚只不过是色调稍暗一点儿的白天的翻版,但是他对这儿的白天也是一无所知,因此也无所比较,不过这已足以让他兴奋非常了。他坐到街边一家便餐台前吃起他的晚饭来——一只凳子、一个桌台,但是这也足以让这位从来不知道比尔·鲍勃百叶窗咖啡馆的异乡人感到新奇了。现在旁边又竖起了一幢高高的意大利银行大楼,这周围的景观日新月异,给这城市增添了不少闪光点。陈查理细细地品味着白人做的饭菜,喝了三杯热气腾腾的茶。

  一个外表看来像职员的年轻人正在陈旁边进餐,他俩因递调料瓶搭了两句话,之后陈还想继续跟那个年轻人聊一聊。

  “请原谅一个初来乍到者的唐突,”他说,“我在贵城的街道上已经漫游三个小时了,虽然天气不好,一直绵绵小雨。您能给我指点一下哪些地方最值得一看吗?”

  “啊——我不知道,”年轻人说,一副惊奇的样子,“没有什么值得看了,旧金山已经面目全非了。”

  “巴尔巴利海岸是不是还可以?”陈问道。

  年轻人不耐烦地说:“早已面目全非了,再也见不着了。瑟利亚、埃尔考、密德威——这些都不存在了,只留在人们记忆中了。斯皮德尔·克雷到亚利桑那州去投资地产了。唉,先生——过去那些舞厅现在都变成了车库,或者是廉价旅馆。不过,你可以去那儿——唐人街现在正过除夕。我——”他笑道;“我想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了。”陈点点头,“对——二月十二,中国人的除夕。”

  很快他又走在了便道上,机敏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他想起檀香山的晚上那昏昏欲睡的大街——那儿人们都是六点钟就回到家里,然后就一直守在家里。美洲大陆的城市迥然不同。观光巴士的司机把车开近他,也提起唐人街。“可以送你去鸦片馆、番摊赌场,上来吗?”司机冲他喊着,但靠近打量了一下陈后便开走了,也不再煞有介事地介绍了。

  八点钟稍过,这位夏威夷来的陈侦探就离开了灯火闪烁的联合广场,漫步到光线暗淡的邮政大街,然后又拐到格兰特大街。街角的一个人指点他向左走。陈走了一阵,看见一排以东方特色的便宜商品来招引游客的商店。他加快脚步,走过山坡顶上那座教堂,接着下行,朝真正的唐人街走去。这儿的空气中弥漫着狂欢的气氛。各家帮会会馆都用几百只明亮的灯泡装饰出轮廓,在蒙蒙夜色中显得分外辉煌。人群在狭窄的便道上涌动——白人观光客,穿着大学校服、兴高采烈的华人小伙子陪着身着盛装、左顾右盼的摩登少女,穿着毡靴的慢悠悠的老华人——他们心境但然:贷款已还完,房屋也已打扫干净,新年在吉祥的气氛中开始了。

  在华盛顿街,陈又上了山坡,前面路旁耸立着一幢引人注目的建筑——灯火通明的四层楼,里面欢声笑语不断传出。大门横梁上的镀金大字告诉人们这是“陈氏会馆”。陈侦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股家族自豪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不久他又走在韦弗利那昏暗、人迹少见的小道上。一个眼睛亮闪闪的华裔男孩递给他一份《中国时报》,他买下来,然后接着往前走,眼睛巡视着那些门坊上的模糊不清的门牌号。不久他发现了自己要找的门牌号,然后沿着一座黑乎乎的台阶爬上去,在红纸金字的对联前停下,当当地敲了敲门。门开了,借着门内的光可以看到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华人,稀疏的灰白胡须,穿着一身宽松的、绣着花边的黑色缎料上衣。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陈查理微笑着说:“晚上好,大名鼎鼎的陈开林先生。”然后他又用纯正的广东话说:“您还认识您那位在夏威夷的一文不名的侄子吗?”

  开林的眼睛一亮。“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了,你看你那一身洋鬼子的打扮,敲门时还像洋鬼子一样粗鲁地用拳骨,我哪会想到是你。”他解释道,“请进,请进,欢迎来寒舍做客,一万个欢迎。”

  这位矮小的客人依然面带笑容,随主人进了屋。这屋子绝对不是“寒舍”,这一点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墙上挂满了杭州丝毯,家具是柚木做的,雕工精美。祖先牌位前摆着鲜花。到处可见水仙花,这是新年来临的标志。壁炉台上坐着一尊小小的宁波木佛像,旁边是一座美国制造的闹钟,正嘀嘀嗒嗒地走着。

  “请坐,你不介意我们家这寒碜的椅子吧。”开林谦虚地说,“你像八月的雨似地来得让人毫无准备。不过,我还是非常高兴见到你。”他鼓了鼓掌再次表示欢迎。这时一个妇人进来了。“这是我的妻子,陈氏。”主人介绍说,“把米饼端上来,还有我的玫瑰露酒。”他吩咐道。

  开林坐在查理对面,中间是一张柚木桌子,桌上的瓶子里插着两支新鲜的杏花。“没有听到儿要来的消息。”开林说。

  查理耸耸肩。“那样更好。我是受委托而来,有差事在身。”他说道,带着一股“扶轮社”①的姿态。

  【①扶轮杜:Rotary Club,以“Service,not self(服务、忘我)为口号的国际性群众服务社团,主要是由从事工商业和自由职业的人员组成,一九○五年在美国芝加哥创立,后改名为“扶轮国际”(Rotary International)。——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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