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中国元帅徐向前 | 上页 下页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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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从前有个读书人,家中贫寒,晚上连灯都点不起。他想夜读,捉来一些萤火虫,白天放在南瓜花里养着,晚上一只只放出来,让它们在书上爬着照亮,借它的光看书。但小小萤火虫不但光亮太弱,也不听使唤。读书人一天晚上忽然发现,屋子墙壁破了个洞,从墙洞里闪出一丝亮光。原来邻居那边的灯光,透过墙上的小洞,射了过来。读书人心喜,轻轻把墙洞挖大,邻家的灯光射过来更亮了。他就借着那一丝的亮光,偷偷苦读诗书…… 父亲还讲过好多、好多的故事。这些故事在象谦心田里,深深埋下刻苦奋斗的种子。 十岁的象谦,进入私塾,开始是欢喜快活,新鲜劲很快过去了。私塾读的《三字经》,在家读过;私塾写的字,在家父亲教过。没有新鲜内容的书,像啃着块干巴地瓜,不甜不淡,没味道。他渴望着读更多的书。私塾不分班次,一本本书往下读。 天资好的学生,一年可以跳好几步,读完《三字经》,进入读《论语》,念完《论语》,再学《孟子》……“四书”“五经”是私塾中的基本教材。“四书”说的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说的是:《诗经》、《尚书》、《易经》、《礼记》和《春秋》。徐象谦出自秀才之家,没入学校门就把《论语》背了半部,《孟子》背了半部。他正式进入家庙私塾,不必多用功,两年多的功夫,“四书”读完,刚开始读经书,兴办“洋学”的风,吃到了五台县。 春暖花开,农家男人习惯端着大碗,走出家门,蹲在树下吃午饭!大伙边吃边说闲话,远会说到皇帝,近会说到种地上粪。象谦12岁了,虽不是大人,吃饭时也端个碗,走到大人堆里听热闹。许多新鲜的事,在家里从父母嘴里听不到,在私塾更像是蹲在鸟笼里,时时都在叽叽喳喳背书,外边滹沱河发了大水,都不准出门看看。这天,他端着饭碗,扎在大人旁,听到声声议论: “听说,官家要办‘洋学堂’了……” “嘿,那‘洋学’上不得,孩子进去学野了,太原那边净是‘洋学’,学生都不兴留辫子哩……” “嘿嘿,说是女人都要放脚,变大脚呀……” 象谦把听到的闲言碎语,回家说给母亲。母亲只当笑料,说女人要是不缠脚,嫁给谁呀!晚上父亲回家,象谦把听到的话学给父亲听,老秀才听着,只当没听见似的,嗯嗯几声过去了。其实,乡下人常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老秀才天天出门,这样的话当然听了不少。他不反感女人放脚,也不反对男人剪去辫子。他眼见两个女儿常哭哭啼啼,不愿意缠脚,在内蒙古草原上,曾看见放牧的女子赤着双大脚丫跑路、骑马,觉得比小脚能干,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缠足呢。老秀才从心底反对的是“洋学堂”。不完全是担心自己教书失业,认为“洋学堂”读白话文,不成中国体统。他听人说,太原的“洋学堂”男女混杂,更认为有失大雅。 中国的历史,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宣告了两千多年封建帝制在中国历史上的终结。12岁的徐象谦当然不知道,听说几句,他也不懂,像耳旁风轻轻吹过一样。父亲徐懋淮却知道历史在变化,他既不为帝制灭亡难过,也不为民国诞生高兴。老秀才明白,就是皇帝不被推翻,就是恢复科举制度,他这个被历史颠簸碎的生员,也永远不会成为举人、状元。他眼下最关心的是,多赚几块大洋,供两个儿子读书,为两个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办嫁妆。他对妻子哀叹:“唉,养儿累折腰,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儿女们却不懂得父母的心。象谦的哥哥贪玩、贪吃零嘴,每到东冶镇逢集和附近有庙会,他不到天亮就偷偷跑去了。象谦也盼着有机会去赶个集,逛个庙会,可是他才12岁,妈妈不放心他跑出去,听说东冶镇常来官兵,妈妈更不准象谦去赶集,他却越发想去看看热闹。 春天来了,东冶镇办起了庙会。这儿没有大庙,只是一座小小文昌菩萨庙,说是五台山和尚修大庙施舍的钱修的。菩萨只有一尊。这庙唯一的召唤力,是每年春天的庙会。象谦知道妈妈信佛,想拜五台山的文殊菩萨,路远难去,东冶镇庙会这天,就央求妈妈和他一块儿去赶庙会。妈妈不答应。她小脚,眼睛近视,从永安村到东冶镇虽然不过七八里路,她却很少去一趟。见儿子一门心思想去赶庙会,给了他几枚钱,让他随同邻居的老人去了。 那天,庙会上真热闹。买的卖的,人山人海。突然会“炸”了,人们四处奔跑。卖菜的扔了菜筐,卖吃喝的小摊,翻了案子,打碎了锅碗。男人们捂着脑袋上的辫子,拼命逃跑。人群中大叫着: “快跑啊,剪辫子队来了!” “剪辫子队来了!” 穿着黑军服的官兵,个个像凶煞神,拿着剪刀,在人群里,追赶头上有辫子的男人。剪辫子的官兵,抓住一个男人,咔嚓一剪刀,把粗黑的辫子剪掉。一个留辫子的男人,看见剪辫子的兵追来,双手捂着脑袋哭叫。剪辫子的官兵,咔嚓一剪刀,把那人辫子剪掉,连他的指头都剪破,血顺着头,流到脖子上,流满全身徐象谦从庙会上跑回家。把看到的新鲜事,说给妈妈听。妈妈只是奇怪,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讲给小朋友听,小朋友一个个瞪起小眼睛,以为他在说谎,有的小孩啧啧嘴,摸着自己头上的小辫,心里怕极了。晚上教书的父亲从外村回来,他从父亲口里听说,改换了朝代,把皇帝推翻了。 农民心目中的皇帝,是“真龙天子”,孩子心中的皇帝,是个“神”。象谦不管皇帝的事,他问父亲: “为啥要剪辫子?” “民国,不兴辫子了。” “什么是民国?” “民国嘛,就是……”是什么,读书识文的穷秀才也讲不大清楚。 徐象谦似乎懂了:民国就是不兴男人留辫子。他哪里知道,腐败的清朝皇帝,被从北京金銮殿上赶下了台,一场推翻封建制度的大革命开始了。每当父辈们一块谈论,他便挤到人堆里,听听热闹。听多了,渐渐懂了:世道真变了。 会怎么变,孩子们不去管,大人们说说就过去了。象谦还是和从前一样;读私塾、写大仿,放学回家,背着筐头去挖野菜。爸爸还是和从前一样,当教书匠;妈妈也还是那样:操持家务事,吃斋、念佛、打坐。村上唯一的变化,男人剪去了辫子。男孩子头上的小辫,有的变成了一个“黑头盖”,有的变成“和尚头”。像姐姐一样的长辫子,象谦没了。开始变成“小和尚头”,他还不习惯,几天过去,摸摸剃光的小脑袋,倒觉得比长着小辫舒服呢。这也许可以说,是他人生路上的“第一次革命”。 老秀才徐懋淮不理解辛亥革命,小象谦更不懂。在《历史的回顾》中,他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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