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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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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发生了问题:究竟是左旋,还是右旋?左旋 向东,东边是刘湘的主力一、二、三师。右旋向西,西边是范绍曾师,不是敌人的主力。我想左旋,旋刘湘的主力。这三个师是他的“王牌”部队,全新装备,攻到了万源附近,还没有退下来。万源保卫战期间,他们被消耗得精疲力尽,战斗力已大大削弱。而且东面的阵地呈斜形,我们左插,越过一条小河,卡住山口,敌人退下来,必然被堵住。他们想通过,就得攻坚。山势那么险要,敌人那么疲惫,攻坚谈何容易呀。显然,左旋地形有利,又能消灭刘湘的主力,机会难得。 如果我们搞掉刘湘的一、二、三师,他要恢复元气是很困难的,下江东的地盘就有落入红军手中的可能,我军的武器装备会大大改善,这是左旋的好处。右旋旋什么?旋范绍曾第四师。右旋向西,西面的敌人同我们距离很近,两军处于平行地位,地形也不利。你还没有旋过去,敌人就能跑掉,而且,他们又不是刘湘的主力。我们在前面,决定东旋。张国焘在后面,来电话要西旋。电话里讲来讲去,我反复陈说利弊,坚持东旋。他充耳不闻,一再要我们西旋。吵了几个小时,就是说不服他。陈昌浩同他说,也不行。他是中央代表、西北军委主席,说了算,我们最后只好服从命令,率军西旋。 范绍曾是土匪出身,滑头得很,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没等我们旋下去,他已带着队伍从喜神滩掉头鼠窜,五昼夜窜了四百余里,后卫筑起工事,凭险固守。右旋没有旅成,我们只好转回来左旋,但左边的敌人早已退了下去。部队追着敌人的屁股打,没能消灭多少。他们在宣汉附近的马家场、东升场一线,筑起防御阵地固守,我们啃也啃不动。这样东线反攻就告结束。我军约歼敌七八千人,刘从云被迫通电辞职,刘湘也致电蒋介石,声称耗资一千九百万元,官损五千,兵折八万,“难乎为继”,请免四川 “剿匪”总司令等职。事后看来,左旋是对的,右旋是错的。如果开始就左旋,刘湘的主力第一、二、三师很可能大部被歼,整个战局会大不一样的。 东线的反攻结果很不理想,只有从西线想办法。 西线敌军见东线第五、六路总崩溃,震恐万分。仓惶调整部署,撤出通江,企图在北起贵民关、南至江口一线,依据小通江河西岸山地,筑垒抵抗我军。八月下旬,方面军总部在通江附近开会,决定主力向西线反攻:留一部兵力于东线,由陈昌浩指挥,牵制敌人;我和王树声率三十军、四军、九军主力及三十一军九十三师,迅速西转。八月二十八日,我军从通江城南上老官庙越过小通江河,开始了西线反攻。 第一次突破,选在敌第三、第四两路的接合部,通江城南得胜山附近的冷水垭。利用夜袭,成功突破,继而向前发展。但因敌人缩得很快,我们没获多大战果。接着,我军又从巴中至清江渡一线,进行第二个夜袭突破,西线敌军开始全线溃退。李家钰第三路向仪陇方向退却,杨森第四路向营山方向退却,北边的邓锡候第一路、田颂尧第二路也准备逃跑。我们顾不上连续作战的疲劳,昼夜疾进,同敌人抢时间。时间就是胜利。耽误了时间,又会象东线反攻那样,失去战机,捞不到多少油水。 我们以王树声率九军一部追击第三路,王宏坤率四军一部追击第四路,我带三十军及三十一军九十三师直扑巴中。五月十一日,克巴中县城。这时,又遇到了深迂回还是浅迂回的问题。 北面的第一、第二路敌人虽尚在原防地,但已是惊弓之鸟,随时准备西逃。我和李先念一面吃东西一面商量,要大纵深迂回,直插黄猫垭、旺苍坝方向,免得敌人跑掉。张国焘来电话,要我们北向长池方向迂回。这是浅迂回,兜不住敌人,只能追着敌人的屁股打。有了东线的教训,我横下了一条心,不听他的。我说:那是抓兔子尾巴,抓不住的,这回就是犯错误也不听他的,打完仗再说,我负责!先念说:对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我们听总指挥的命令。我说:好!我们来个机断专行,搞大纵深迂回。当即令部队紧急集合,马上从巴中出发,昼夜兼程,经凤仪场、雪山场,直插木门以西的黄猫垭、旺苍坝,向敌第二路兜去。 李先念、程世才他们,率三十军先头部队急速穿插,我带后续部队跟进。这是一次和敌人比意志、比速度的竞赛。部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有的一头栽倒地上就起不来了。敌第二路已开始西撤。我先头部队赶到黄猫垭,刚把阵地占住,敌人恰恰退了下来。他们挑着枪支行李,大摇大摆,被抓来一问,原来是打前站的,大股敌人还在后面,这就好啦。我带后续部队赶到时,李先念、程世才正指挥队伍同逃敌激战。黄猫垭以山上有块岩石发黄,形状似猫而得名,周围皆崇山峻岭,是敌军西逃的必经之地。敌越来越多,共十多个团。 我们将部队展开,团团包围了敌人。敌人集中火力,拼命突围,和我们争夺山头。那种情景,真叫“困兽犹斗”呵!我军指战员死死扼住制高点,与敌肉搏血战,不断打退敌人的疯狂反扑,最后发起全线进攻,分割歼敌。经一天一夜激战,敌全部就歼。我军共毙敌旅长以下官兵四千余人,俘虏旅长以下万余人,缴获长短枪七千余支、迫击炮四十余门,获反攻以来最大胜利。 这一仗打得不错,证明深迂回是对的。迂回问题,该迂回哪部分敌人?哪个方向?迂深迂浅?看来是个战术问题,但对战斗能起决定性的作用。战绩摆在那里,张国焘自然无话可说。 西线搞了这么一家伙,敌军纷纷逃命,“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腿”。原西线的三十一军两个师,追击邓锡候第一路,克南江后,在三江坝、旺苍坝等地,歼敌周世英旅和陈泽旅各一部,前锋追至广元城郊。九军本想吃掉李家钰的,但追击方法不对头,追到仪陇地区打了一仗,没抢到要点,未断敌退路。敌钻进城里守起来,不好再打。杨森那路早已跑掉。三十军主力,击溃罗泽州一部后,进克苍溪。这样,西线的战事就没有什么戏好唱了。刘湘历时十个月的六路围攻,至此彻底破产。 当时,还有件事情,值得一提。 三十军的部队追到嘉陵江边上,进占苍溪,搞了些船。我和李先念商量,主张立即派一个师打过江去,在对岸的南部县一带搞块地盘。因为那带地区发生过农民暴动,有群众基础。我们乘胜过江,有一个师的兵力就能打开局面,先站住脚,然后继续扩展。田颂尧是叫我们打怕了的,对付这个师,他没有多少办法,而且我们还可以增援。红军控制住嘉陵江两岸,回旋和发展余地将大得多。 川陕革命根据地已经是两次拉锯。红军打下去,收回来,又打下去,又收回来。这中间,战争的破坏很厉害,加上“左”的政策的影响,弄得经济困难,兵员枯竭,叫民穷财尽。这也是我们主张打过嘉陵江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论从日后发展或克服眼前困难着眼,先去一个师,有百利而无一害。部队已经上了船,等命令过江,但张国焘又不同意。他说,根据情报,东南刘湘的部队有向江口进攻的企图,部队不能过江。我说,大部队不去,去个把师搞块地盘,两边活动总好一点吧。力量不够的话,把东线那边收一收也行。但他很坚决,反对过江,那就只好作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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