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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先人遗风与先人遗训

  山东济宁地区所属的位上县古名中都,是孔老夫子曾为官临政的地方。据史料载,孔子曾在此地做了一年中都邑宰,时间是公元前50I年。

  孔子在汶上的政绩,用八个字就可以概括,此乡被老人家治理教化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悠悠岁月,2400年过去了。公元1995年4月10日,中央电视台《大京九》剧组,一路风尘抵达汉上。我恰适其举,有幸到这方礼仪之邦,如今的汶上,没有几座楼宇,只有齐刷刷的低层建筑,所以街道反而显得整齐敞亮。听说摄制组将要抵达,街上早已拥满了人群,像似赶集一样。汉上人怀着友好和好奇的心理,看看电视节目倒底是怎么干出来的。车门一开,摄像师脚一沾地,立刻从围观人丛中,爆发出一阵掌声,淳朴的笑容,浮现在乡亲们的脸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并不喧腾,也没有大惊小怪指手划脚的骚动,静静地亲切地注视这观得一见的摄影队,这似乎也应着见怪不怪的古训。

  汶上市中心的十字街心广场中央,矗立着90年代才塑成的孔子像,像是石雕,又好像是水泥的结构,形貌像极了随处可见的汉上人的面貌,淳朴得活像一位老农。如果不在塑像基座上标明这就是孔夫子,那么这座名垂千古的圣人塑像上,几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光与圣德交相辉映的伟人相。不知是哪位艺术家的作品,也不知依据着什么来完成这件作品史没有任何根据说这不是孔子,但是却与任何别处见到的画像与塑像,迥然不同,完全不能接轨。但我却宁可相信这位身材不高、憨憨笑着的老大爷,就是万世师表孔老夫子。

  面对镜头,我一刹间,产生了这样一种短暂而又清晰的意人。我开始了一段独白:“这是90年代汉上人道德的2400年前爱国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塑像。他仁立在汶上市中心广场,‘古人不知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岁月悠悠度过,如今孔夫子他老人家,在这里望着四周鳞次栉比的商店,望着充满生气的街景,不知作何感想。也许汉上人立起这座塑像,也正象征着他们在告慰先人,如今商业兴起,而古风犹存。”

  汶上至今仍属于欠发达地区,因为它仍主要依赖于传统的农业生产来支撑自身,工业刚刚起步,商业还算不得繁荣,但是已融入市场大潮之中。孔老先生生前很不以商为正业,如今汶上的市场经济是否有悖古训,是否今老先生不满,不得而知了。但从笑眯眯的孔子塑像的神情中,汶上人似乎觉得这位曾领导过他们祖先的先人,正宽容甚至赞许着他们以商业流通和市场经济作为致富的一种手段,此一时,彼一时也。商人重利,但凡经济一振兴,接踵而来的一种拜金思潮与见利忘义的风气挥之不去。

  然而,直到今日汶上古风依然,它是治安模范区。在拍摄完街景后,我与围观而久久不散的人群挥手告别。我们在县政府招待所受到当地领导的款待,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鱼大肉,农家风味的饭菜可口而不奢华。因下午还要继续工作。所似酒也免了,以茶水碰杯。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这并不减主人殷殷的感情和席间欢快轻松的气氛。

  主人并不以经济已如何腾飞为夸耀的言词,却以当地的道德风范引以自豪。

  闲谈中,主人讲了几个小故事、一位少年牧羊人不知因了什么缘故,捡到一辆自行车,他认为这是一位粗心的人忘下的,于是他一连在拾到这辆车子的路边,等了整整三天。失主没来认领,这少年把车子推到了公安部门……后来如何我们没来得及去问,主人也没再讲,似乎这只是随意的一说,并不以为这件事发生在当地有什么稀罕,好像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别人也都会这么做似的。接着主人又讲了一故事,当地一位妇女捡到一个满满的钱包,是她自己找到失主抑或是交公后找到的失主,不得而知。只知道失主万分感谢,潴只道声谢谢,恐怕太过意不去,就拿出1000元钱,大约是所失钱币的1。”10,这正应着现今10%的回扣吧,当然,也可能人家没这么想,总之我相信失主是诚心诚意的感谢这位交还他钱包的妇女。这全妇女淡然一笑,(这表情是我加的)也可能沉下了脸,她说:“我为什么要你这1000块钱?如果我想要钱,我就全留下了。”这脆生生的话语,掷地有声,那么合情合理,坦坦荡荡,显示了一位普通老百姓的尊严。

  边吃边聊,茶足饭饱,合影话别,这一惯例不能省去。摄影车队告别汶人,一路网尘进人下一站的行程,几分钟驶出了这20余万人口的县城。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片碧油油的麦田,苗齐苗壮,大约夏粮是不愁了。在怡神悦目的绿色中,偶见一块块金黄色的莱花,灿然生光,把这一望无际的大片田野点梁得俏丽多姿,车在行进,离汶上越来越远了。如果没有人告诉我这里就是孔子曾经治理过的地方,这时就是礼仪之邦,如果没有在广场中慈眉善目的孔子塑像,我怎能把汶上与其他毫不起眼的小城镇区别开来呢?

  汶上人的笑脸掌声,主人的热诚接待,刚刚还在眼前,可是一转眼却只剩下了留在心中的感受,对细节的描绘已不可能,倒是主人的几段小故事,如含橄榄,令我品味不已。虽然故事中的时间、地点、人物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们,但一幕幕的情节,却仿佛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在汽车上,不时可以望见少年牧羊人,几只羊儿散落在他周围啃着青草。当地的小尾寒羊是羊中上品,在梁山我曾亲眼看到这种羊的搏斗顶撞,同时也曾在席间尝到这种羊肉鲜嫩而毫无膻气的美味。虽然一个个少年牧羊人并没有留意我们的车队,但我却仔细地辨认着他们,不知那个等了三天失主的少年是哪一位,好像都是,也可能全不是。

  汽车继续向远方扬尘驶去。另一个形象映现脑海,就是那位捡到钱包的妇女,不知道她高矮胖瘦,也不知她芳龄几何或老态龙钟,更不知她尊姓大名。总不会像几十年前,或上溯到孔子时代,女人大都有姓有无名吧,那时的女子嫁到男家,把丈夫姓摆在前,娘家姓放在后,末了挂一个氏家,称作某某氏。这位妇女有名有姓,只不过我不知道。但我想是一位健康淳朴乐观的青年妇女,我不可能见到她,即使见到她也不认识,也许她是汶上市中心十字路口,驻足围观的人群中的一位普通女性,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孔子老人家曾讲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是这样的吗?我想起了塑像,孔老夫子的憨憨的笑容,他不会再表态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在汉上人的群体中,每一位人的脸上都挂着孔子塑像面容上的笑意。是先人的笑意一直传到如今,还是今人的笑意感染了这位老祖宗?总之,他们微笑地面对生活,面向未来。他们今天还没过上什么像样的富裕的日于,也没有什么值得向外乡人夸耀的经济数字,但他们有一种与人为善、安居乐业、安分守己、其乐陶陶的久远古风。这却是任什么高楼大厦,任什么流光溢彩,任什么新款汽车,任什么时装款式,不可能替代的。物质生活永远没有满足的量化标准,但是路不拾遗的民风却是现代社会中,足以心安理得,足以傲视世人的风尚。我们可惜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攀经享受,而少的是在汶上孔子故里这样的90年代仍闪烁着的可敬的民风。

  汽车一路绝坐而去,我却觉得汶上人的美好笑容永远近在我的身边。

  写于1995年4月曲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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