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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她也很高兴地同另一位重庆时期的老朋友。美籍日本人有吉幸治重逢。(关于这位码头工人出身的工会组织者和有才能的作家以及他和宋庆龄的关系,在第十八章中已经叙述。)有吉不懈地为促进美中人民的友好联系而努力,成为美中人民友好协会的创始人之一。70年代初,他已患胰腺癌(同斯诺一样的病),仍奋力工作,再度来华访问并会见宋庆龄。1976年,他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在比较新一点的朋友中,有的在1972年中美恢复交往后同宋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起来,其中就有杰出的耳外科医生萨缨尔·罗森和他的夫人海伦。罗森夫妇都是进步人士、都是美中友协创始人并且成为开展美中医学交流的主要人物。宋同他们最初结识是在60年代,尼克松访华后他们频繁访华,所以她常能见到他们并保持通信关系。罗森医生年纪比有吉大得多,也在70年代后期去世。宋庆龄对这两位友人的去世都表示了诚挚的哀悼。

  美中友协的发展,特别是在美国许多地方(包括她念过书的南方)建立起分支机构,使宋庆龄感到很高兴,但同时又为这个组织内部的严重分裂而苦恼——常常两边都是她的朋友和相识的人,如罗森夫妇和韩丁(威廉·欣顿)是一派而有吉幸治则是另一派。这些情况反映出美国“新左派”中存在着同样的分裂,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文革”时期中国的“派仗”的影响。当有人问起宋庆龄的意见时,她总是赞成团结。

  在这个问题上,她在一封私人信件中曾谈到美中友协希望在它成立五周年时她能给他们发一篇贺词去。她接着写道:

  ①同上,1973年9月1日。

  “我觉得我们必须教育这个友协的会员们更深刻地相互了解,这样才能在曲折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使友谊长存……大多数友好团体的一个缺点是……仅仅介绍变化了的中国的表面现象,而不去着重说明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这些变化又是怎样发生的。”

  她还希望友协的工作能开展得更广泛些:“……在扩大和加深工作范围方面,应该把眼光放开。除了中国的朋友、学者、医生、律师、工会人士和少数民族人士(他们都有代表访问过中国),还有工商界……”

  在重庆时期的老朋友中,她很快就同曾任史迪威将军副官的美籍华裔理查德·杨(杨孟东)(前面第十六章中已叙述过他)恢复了接触。在隔了很长一段时期之后,杨又给宋来信,她高兴地回复道:

  ①宋庆龄自上海致美国帕洛阿尔托市理查德·杨,1976年7月1日。

  “我又重新同你恢复了联系,真不知道有多高兴!27年来我一直在想,你到哪儿去了。遇到可能知道你下落的朋友,我就打听你的地址。知道维维恩(杨的第一个妻子)已去世,很难过……你的结婚照,用象牙镜框镶着,这些年里一直放在我的壁炉架上……我常呆呆地看着它,希望有一天能再见!

  “生活大变样了。艰难和紧张已在我身上留下印记,除了腰身和白发之外!

  “我希望在哪一个好日子里你会来看看我,也看看1949年以来所发生的惊人变化。”

  部分地由于杨的荐介,她同以前没有见过面的史迪威将军的两个女儿结识。她们是南希·史迪威·伊斯特布鲁克夫人和艾莉森·史迪威·卡梅伦夫人。这两姐妹都是在中国长大的、能流利地说中国话,并且同她们的父亲一样,对中国人民极为钦慕(在中国出生的文莉森从小就在父亲的鼓励下学中国画,是一位中国画画家)。

  杨在来信中提到史迪威姐妹,她在回信中说,她们已请她帮助解决她们的来华签证问题,她已交给北京的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去办。

  这样,原有的纽带又重新联结起来了——也把杨和史迪威姐妹同新中国联结了起来。在宋庆龄的鼓励下,他们三人都很快到中国来访问。杨后来在北京工作了一个很长的时期,担任一家合资旅馆长城饭店的工程师和开发师,他同他的家属成了宋家的常客。史迪威姐妹每隔一段时期就到中国来作一次短期旅行,她们在促进大洋两岸人民友谊的工作中都发挥了自己的积极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作用。

  在这段时期中宋庆龄同《纽约时报》主编索尔兹伯里开始通讯和会见。(他们在1972年的第一次见面,前边已经提及。)索尔兹伯里曾在苏联进行长期的采访报道。他告诉宋庆龄她在1924—1927年结识的苏联友人的命运(在许多情况下都是悲剧性的),她很感兴趣,因为她一直关心着他们。索尔兹伯里到中国来采访的宿愿得偿,1972年及以后他来华时,他和妻子夏洛特经常是宋的座上客。他给她寄报纸、刊物,还有他所有的著作,她为此感到高兴。特别使她欣慰的是在她尖锐地指出了他书中的一处错误后,他立即道歉并表示要作更正。这个错误涉及到她同孙中山结婚的日期和情节,他采用了国民党的说法(在美国的参考书中很常见),而这种说法是意在贬抑来的地位的。

  ①承索尔兹伯里先生惠赠几年来宋庆龄给他的信件的复印件,志谢。

  索尔兹伯里在同宋的谈话中,喜欢引导她怀念青年时期在美国的生活并在报道中描述她的表情。他曾多次敦促她重访美国但未获成功。

  在结识新朋友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老朋友。亚历山德拉(“阿利”)、曼·斯利普是她少女时代在北卡罗来纳州蒙特里特的一次女青年会露营活动中认识的,以后她们多年保持通讯关系。这些用“亲爱的阿利”这一热情的称呼开始的信件,最近被发现了——最早的一封是在1913年,有几封是在她结婚以后,还有几封要更晚一些。

  ①《旧藏中国来信,1913-1976》,马尔科姆·罗舒尔特编,载于《威斯康辛历史季刊》(英文),第73卷第2号(1989—1990年冬季等),第111—133页。

  在1976年9月9日的信中——她们的通讯自1949年后显然中断了一个很长时期——宋庆龄表示出她对这位少女时代的朋友仍然充满着纯朴的、始终如一的感情:“你在护理院里干什么呢?你身体好吗?阿利亲爱的,我常常想起你,想起我们一起在北卡罗来纳州蒙特里特渡过的那个愉快的夏天。我很愿意再去看看美国,可是我的腿不行了,害风湿性关节炎,不能旅行了。再说,尽管年岁大了,可是我要做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在这次可怕的地震之后。当其他人都在拼命工作,重整和重建我们的可爱的祖国的时候,我不愿意离弃我的家乡。但我倒很愿意在这儿能见到你。”

  ①美国的护理院(Nursing Home)专供年老体衰者及康复者付费居住,设有专业人员照顾生活。——译者
  ②指当年唐山大地震。——译者

  在这些给“亲爱的阿利”的信中,她所表达的完全是浓厚的个人情感,但同时她又旁敲侧击地联系到中国的局势。正是这样一种精神,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启发了阿利,在她的社会层中开展工作,通过宋庆龄在香港主持的保卫中国同盟援助中国的伤员。(参见第十五章)中国的朋友成了她的朋友,她的朋友成了中国的朋友。

  除美国友人外,她也记得其他国籍的友人。王安娜在同她原来的中国丈夫离婚后,在德国重新结了婚。在“文革”中,她突然听不到她留在中国的儿子的消息,非常忧虑。安娜托人来向宋庆龄打听。宋庆龄回复说:“……我无法知道他的地址。我劝你别去打听了,因为他同他的父亲看来都‘消失’了。”

  ①宋庆龄致“亲爱的邻居”,1972年9月18日。下面的另一信是1977年6月1日。

  宋庆龄说,她想不出有什么道理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确实觉得奇怪,因为我一直把他们看作最可靠的同志。让我们希望他们很快就会重新出现。”

  在这场政治风暴过后,他们的问题也像别人一样弄清楚了,王安娜也担任了德中友协主席,政治上和私人方面的障碍都不存在了,可以重访中国。为此,宋庆龄非常高兴地表示:“没有理由会排斥她的,她为自己曾入籍过的这个国家(指中国)做过那么多的工作!我们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民族。”后来,王安娜真的来了,受到了荣誉的接待——并且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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