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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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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一日》的编选工作,在当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举动。仅冀中区一级就集中了四十多个宣传、文教干部,用了八九个月的时间,才初选定稿。前三辑由王林、孙犁、陈乔等编辑审定,第四辑由李英儒负责。孙犁还根据看稿的经验,编写了《区村和连队的文学写作课本》一书,首先在三纵队的《连队文艺》上连载,后来我把这本油印的小册子,带到山区,铅印出版,书名改为《怎样写作》。全国解放后出版的本子,叫《文艺学习》。孙犁在这年秋季回到冀中的时候,《冀中一日》的编选工作正处在定向阶段。母亲告诉他:她也参加了区干部召集的群众大会,会上动员大家写稿,还念了孙犁的一篇文章,因此,她印象很深。李英儒在他的回忆文章里则这样说:“审稿工作大体结束之时,王林同志返回冀中了,接着孙犁同志也从路西来到冀中了。这两位大手笔的到来,编辑组和刻字印刷组的同志们都非常高兴。”当时,他们在滹沱河边的杨各庄和南北郝村安上锅灶,就工作起来。这一带村庄,距离周围敌人的据点都不过十五六华里,他们守着麻袋工作,选好一篇就刻写一篇。到了年底,大体编成。共选出二百多篇作品,约三十五万字,分四辑:第一辑“鬼蜮魍魉”(揭露日军暴行);第二辑“铁的子弟兵”(反映子弟兵的战斗和日常生活);第三辑“民主、自由、幸福”(写根据地民主建设);第四辑“战斗的人民”(写各行各业的群众生活和动人事迹)。书编成后,大家在最后一页上签名留念。那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签名:他们不排名次,用铁笔在蜡纸上把名字签成球形。后来,《冀中一日》的油印本在战火中失落。解放后,文化部门进行了广泛的征集工作,于1951和1958年先后寻到了第一、二辑,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并为一书出版。“1959年秋天,河间县委从一位老教师处找到保存了十八年之久的第四辑。1960年5月,当年为精印《冀中一日》,朝夕伏案刻写的铁笔战士周岐同志,见到重新印刷的《冀中一日》,立刻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四辑全书邮寄出版社。这样,诞生在战火中的《冀中一日》,又在社会主义的今天得以重印,和更广大的读者见了面。”孙犁认为,对冀中人民来说,“七七”事变后风起云涌、激情动荡的农村变革,“是一次广泛深入的启蒙运动,运动与人民的实际斗争生活结合,因此十分坚强。”他说,“冀中一日”写作运动,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起的。 他称之为运动“副产”的、数易其名的《文艺学习》,却比《冀中一日》传播更广。这本书在《冀中一日》编成后第二年春天印出,虽是蜡纸刻印,竟印了一千本(《冀中一日》初次油印二百本,后经补选和校正,还没来得及付印,即因敌人发动五一“扫荡”而毁于坚壁之中,人们后来看到的,是黄色麦杆纸的初印本)。“在那种条件下,这本小书的印刷,简直是一个奇迹,那种工秀整齐的钢板字,我认为是书法艺术的珍品,每一字的每一笔画都是勾勒三次才成功的。一张蜡纸印一千份,保证清楚没点染,也是经过印刷同志们苦心研究的。”这本书,除了像上面《吕正操回忆录》中说的在三纵队的《连队文艺》上连载,还在晋察冀的《边区文化》上连载过。 在这本书里,不只体现着作者某些十分重要的美学思想,还体现着他对投稿者既能严格要求、又善于诱导的精神,而这些,可能也正是他作为一名出色编辑的成功秘诀之一。例如,他这样告诉投稿者:你心里有了许多话,你要描写一件事,这件事老在你的心里打转,它一切都准备好了,单等你拿语言把它送出来。那你就把它送出来吧,不要怕你的文字不“美”,言语不文。用花轿送出姑娘固然好看,初学写作好比穷人,把你的姑娘用牛车拉出去吧。只要文章的内容好,语言笨一些没关系——但记住这是说初写,你千万不要认为这就好了:我可以永远用牛车往外送姑娘了。这样下去,会弄成车上已经不是姑娘而是粪草了。因为你对语言的工作不严肃,对文学事业你也一定失败无疑……“冀中一日”写作运动刺激了抗战时期冀中地区文艺事业的发展,在这之后,文艺读物很受欢迎,特别是《表》(班台莱耶夫)、《不走正路的安得伦》(聂维洛夫)等一批苏联作品,印数高达三、五千份,这从一个地区来说,印数是很可观的。其中,《不走正路的安得伦》,还是根据孙犁的藏书翻印的。其次,冀中几个文艺刊物的投稿者,也大大增加了。在孙犁的家乡安平县,还编印了《安平一日》。 对孙犁个人来说,他在参加了《冀中一日》的编选工作后,产生了一个积极的结果:“你也可以写些创作,那样一来,批评工作就可以做得更好些了。”一个从事创作的伙伴,在一次黄昏的田间散步时,这样对他说。 他觉得这位伙伴的话说得恳切而委婉,虽然并不以为含有暗示,却在这之后大大加强了创作的势头,——他说过,在这之前,他从事的文字工作主要是批评性的。 而在这之后,当他再写那些批评性的文字时,“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些尖刻的言词,跋扈的态度越来越知道避免了。这就是因为我从实践中得知了创作的艰难,它并不像指责家所要求的那样容易,它所需要的条件,也不像一般人所设想的那么简单。” 在当时,人们尤其不能设想的是,《冀中一日》的编选工作刚刚结束,人们就面临着一次空前严重的“扫荡”,这就是日军对冀中人民发动的、曾经震惊中外的五一大“扫荡”。在这次“扫荡”和以后的连绵战火中,不仅坚壁在堡垒户夹壁墙里的《冀中一日》的稿本遭到劫运,《文艺学习》的油印本也在很长时间里下落不明,如果不是由于一次偶然的机缘,康濯把自己精心保存的一本拿出来,读者可能永远不会读到完整地体现着当时风貌的《文艺学习》了。 〖血与火的艺术记录〗 冀中抗日根据地位于平、津、保三角地带,有“平津门户”、“华北粮仓”之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首创的平原根据地,在战略上具有重要意义。日本侵略者把冀中抗日根据地看作心腹大患,在当时华北驻屯军司令冈村宁次的直接指挥下,从1942年5月1日起,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对冀中进行所谓“十面出击”、“铁壁合围”式的“扫荡”,以图摧毁这块抗日政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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