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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这两个人的世界观有分歧。刘少奇并不像毛泽东那样看重农民对中国革命的贡献。他像一个天主教徒一样虔诚地信仰党的权威,而不像毛泽东那样时常请群众对党提出批评。在经济发展上,他喜欢按部就班,而不是像毛泽东那样喜欢波浪式前进。

  刘少奇缺乏毛泽东的根深蒂固的民族主义思想,他不像毛泽东那样对中苏关系恶化无所谓。一些在毛泽东认为是不可思议的国际主义名词,刘少奇会顺口而出,例如:“中国共产党是世界共产党的一个优秀支部。”

  在毛泽东看来,中国的任何东西都不应称为一个“支部”。

  刘少奇与毛泽东最大的不同是,他没有丝毫的“猴气”。他与毛泽东看问题的奇特角度大相径庭。他也不像毛泽东那样津津乐道于生活是永恒的变动之流。

  在刘少奇看来,历史是一架上升的电梯。在毛泽东看来,历史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对刘少奇来说,社会主义是一门科学,必须用理性的步伐去追求。毛泽东则认为社会主义是一种道德,并不归属于某一个最终的胜利。

  然而,这些分歧并没有影响他们俩的密切合作并取得巨大成功。毛泽东在讲话中时常亲切地称刘为“少奇”,而在称其他同事时他很少只用名而不用姓。毛泽东只是在搞“文化大革命”时才不能容忍刘少奇。

  毛泽东和刘少奇的分裂在非斯大林化期间开始公开化。来自莫斯科的震荡过去以后,毛泽东终于作出了反应。他决心找出一条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哪怕它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刘少奇的教条与保守使得他无法领悟这位猴王的变化。

  回想起自己当年之所以反对赫鲁晓夫对斯大林的攻击,毛泽东认为斯大林的所作所为“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受到损害的不仅仅是斯大林本人的名声,而且是整个共产主义运动的威信。

  刘少奇的所作所为也都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并且他的名声也很难与他曾积极从事的运动分开。

  但毛泽东此时已失去了团体观念。‘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顾及这座威严的大厦了,而刘少奇是这座大厦的主要支柱。

  在政治领域,某些特殊问题常常会加剧一般的分歧。在60年代初期,刘少奇不同意毛泽东无节制地援助和支持第三世界的“民族解放斗争”。两个人的彻底决裂则始于怎样在农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不过,如果不在这类问题上产生分歧,肯定会在其他方面产生分歧。

  刘少奇显得倔强。如果他能像周恩来那样有柳条般的柔性,这场分裂或许能够避免。1966年4月下旬会见阿尔巴尼亚的客人时,毛泽东大谈他的新的冒险计划,刘少奇则对“文化大革命”不置一词,甚至连“毛”也没有提到。

  刘少奇采取的最激烈的对抗措施是他想利用组织手段来制止毛泽东,他试图召开一次中央全会来纠正毛泽东的“文化大革命”、但是.1966年不是党的准则能起作用的时节。

  毛泽东刚刚贴出自己的大字报,就发现事情有异。他也承认这一点。他可能喜欢这种混乱,他在1966年8月曾说要让这种混乱持续下去。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希望因混乱造成伤亡和破坏。

  “运动来势很猛,我也没有料到。毛泽东在10月举行的一次中央委员会上承认,“所以你们有怨言,也是难怪的。”

  从1966年冬到1967年,“文化大革命”只是忙于应付那些出人意料的突变事件。毛泽东对这些事件无法预料,它犹如闪电劈树。1968年到来时,用军事术语来说,“文化大革命”已成了解围战。

  毛泽东的变化越来越大,已成为反左派人士。1965年至1966年,“文化大革命”刚刚拉开序幕时,他意在反对那些“遇到新问题的老干部”(“走资派”的代用词)。

  从1967年开始,“文化大革命”的下一阶段主要是反对年轻的政治捣乱分子(极左派的代用词),他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风向已变。尽管《人民口报》还在鼓动造反,但字里行间却是告诫学生要遵守法律和秩序。在1968年10月刘少奇被正式打倒。

  根据流亡莫斯科的王明的回忆,毛泽东经常告诉他的同事,通过延安整风,他结交了“几个亲密的并肩战斗的战友”:刘少奇、陈伯达、胡乔木、高岗、陆定一、彭真和周扬。除高岗在50年代被打倒之外,其余的人都成了“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

  毛泽东的焦虑所在已由刘少奇的错误转向那些“红小鬼”的过失,他们打倒了刘少奇,要“立刻实行共产主义”。这一转折点始于上海。上海几个好战的极左分子“夺了权”。

  他们仿照1871年法国建立的乌托邦巴黎公社,宣布建立“上海公社”。毛泽东没有同意。

  1967年2月,他召见了上海的两个“文化大革命”领导人:张春桥和姚文元。张春桥原是报人,他的发迹全赖毛泽东一手提拔。长着娃娃脸的姚文元是御用宣传员,是他写了那篇《海瑞罢官》的剧评。

  毛泽东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张、姚的飞机刚从上海起飞,他就不断地问自己的秘书飞机是否已经到达北京机场。伟大领袖亲自将这两位煽动暴乱者迎进他的总部。

  他泼这两人的冷水。无政府主义一定要杜绝,他说,一个组织必须得有人负责。

  上海的“左”派们引用了毛泽东在“五四”时期的言论。当年,年轻的毛泽东曾大声疾呼:“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毛泽东叫他们不要再引用那些话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当时是否讲了那些话。

  至于“上海公社”,毛泽东断然否定。如果全国各城市都建立公社,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名字是否也要改一下呢?其他国家会承认一个“中华人民公社”吗?

  张、姚回到上海,马上给已经白热化的“文化大革命”降温。上海公社只维持了1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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