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三三


  亚若心中咯噔沉了一下。浩若高中毕业便负笈山东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到武汉日报做战地记者,眼下干脆从军,在军中任文职。这对小夫妻分开得是太长久了点。嘴上却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这是战争年代,男子不为国为民族,你不会嫌他是懦夫?”

  “三姐,我在想,即便不是战争年代,男子为了学业事业,抛家不顾还会成为美谈。可女子呢?哪个敢丢弃丈夫儿女去追寻别的什么名堂,那非千夫所指不可。女子的归宿恐怕只能是贤妻良母。”

  吴霞的感慨决非针对她,但她的心却被深深地刺伤了!

  昔日的悲伤痛苦忧怨屈辱,全都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她无法斩断过去,可她能抗拒今天吗?

  她迷迷糊糊与吴霞分了手,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花园塘这幢蛮有艺术情趣的鱼鳞板住宅前。警卫进去通报的瞬间,她害怕起来,她差点拔腿而逃,她来到这里做什么?是逃避还是深陷罪愆

  敞开的门扉里,有迷宫般的众多房间,几片光晕浅浅淡淡;又有“如歌的行板”像是从留声机中缓缓淌出。一扇门开了,丰满挺拔的蒋方良扭着腰肢朝她走来,满头金色卷发的孝文骑在警卫的肩头,快活嚷嚷:“妈妈请你进去坐坐!”

  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完整也完美的家。她插足其间,那份罪戾便越发沉重,她垂首盯着脚尖,局促不安。

  “章同志,请进来坐坐。他已经知道啦,正在换衣服,马上就去。”很慢很慢的宁波腔国语,透着温和与滑稽。

  章同志却迷惑了:他知道了什么?!抬眼俄国女子,那一双碧蓝的眸子正毫不掩饰地细细打量她,那眼光充满了好奇,却没有警惕。

  对丈夫的这位新女秘书,蒋方良并不熟识,对方似乎也无主动加深交往的意愿。不像方良在赣州结识的女友们,众星捧月般围着她转。那时的赣州,云集着众多的女性佼佼者:妇女指导处主任李珍彝、指导员彭志明、谢天姿、宋玉荆、耿松影,女镇长陈素云、三青团女干事许素玉,赣女中校长熊淑媛、赣女师老师陆采莲、宣传队演员赖向华……都与蒋经国相处随和亲切,这份友情自然而然延展到方良身上,于是在高理文夫人罗南英这位老朋友之外,又添了一个女友群。她们邀蒋方良主持三八妇女节的纪念活动、给乡村妇女干部训练班讲话、为农忙托儿所结束典礼发奖……婆婆妈妈琐琐屑屑,可方良乐意,口头禅“含苦且乐”——寂寞也就丢了。偶也邀她们到家中做客,喝点玫瑰红葡萄酒什么的;街头遇着,也会勾肩搭背进照相馆合影留念,融洽亲热得很。唯有这位章同志,若即若离、不卑不亢,朦胧清淡若雾里看花。说她严肃,她又歌舞京剧样样擅长;说她活跃,却又分明一副落落寡合遗世独立态。这就吸引了孤儿女工出身的单纯的蒋方良,热情拉住章同志的手,硬要往屋里请。

  好在蒋经国出来了。处于半明半暗微妙复杂位置的他,又不知不速之客为何雨夜而至,便一反平素的洒脱开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却硬是有几分尴尬:“‘事情紧急’,我们去公署吧。”说毕一头钻进雨天,似乎害怕亚若在门廊里说出什么。

  “不坐车去?”蒋方良关切问道。

  “爸爸爸爸,你还没吻我呢。”孝文不解爸爸为何一反常态。

  他却自顾自走远了。亚若追上来,见他只戴一顶皮帽子,便伸直胳膊与他共伞,他也无动于衷,并不帮着撑伞。

  默默无语。

  一种透心的凉意浸遍全身,她忽然清醒地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什么好犹豫好等待的呢?已走到巷的尽头,一堵高大灰暗的青砖墙横亘前方,左、右各延展出更弯的小巷。她停了下来:“我,是有事找你。”

  他也就站住,车转身,不吱声,目光却咄咄逼人,明白无误表示出不喜欢她的“突然袭击”,却也接过伞柄,表示着谅解。

  “我,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婆母……来了……,,

  “哦?”始料未及!什么反应也作不出。

  “我想,我们间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六神无主,胸臆间翻江倒海。是的,他还清晰地记得赤珠岭的冬夜,她没有欺骗他,“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已烙刻进他的脑海。可是!可是!太子的情人有两只拖油瓶!还有一个婆母!这是不可思议的荒唐!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

  死一般的沉默,夜雨敲伞分外凄凉。她卑微地伛着背,心被掏空了般地难受,她还在等待,希望他说一句两句,哪伯是言不由衷的惋惜。可是,她绝望了。自尊支撑着自卑,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子。她想潇洒一点——跑着离开吧,然而双腿灌铅、哆嗦得直想跪下。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回来!谁叫你走的?”他狂怒地追了上来,一只手粗暴地扳过她的肩头,她竟软瘫地跌进他的怀中,失声恸哭!莫非她的焦灼的决断、不顾一切的勇气全是自己骗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凭什么你想断就断?!”被捉弄被羞辱的愤怒燃烧着他,是续是断为什么总由这个女子操纵主动?他毕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子。

  她被他的愤怒震住了,抽抽搭搭求饶:“我……不能不告诉你呀……”她丢下孩儿婆母急不可待找着他,原来不是出于母性的责任感,而仅仅是怕犯“欺君之罪”?她自己都糊涂了!

  他的心软了下来,有缕缕幽香沁入肺腑,他又嗅着了她特有的清芬,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舍弃她,哪能刚开始就煞尾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自是指儿子与婆母。唉,她原来无法抗拒他,只不过是来讨“圣旨”?

  “怎么办?唉,你决定好了。”他停了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他其实很在乎。他的叹息发自内心,他的语气沉重无奈,他的手指迟疑地从发上移到她的泪痕斑斑的脸颊上时颤抖不已!她明白这个男子矛盾的难以取舍的心理!

  她能怨他吗?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不可能虚无缥缈生活在云端或真空中,既食五谷杂粮,既有七情六欲,就要受到世间成文的条律和不成文的世俗的制约。况且他还是一个特殊身份的男人,那金贵的尊严中容纳的是太多的虚荣和声誉吧。

  怎能苛求他超凡脱俗呢?

  渐渐地她止住了啜泣,他拥着这个处境维艰的弱女子,她依偎着这个总算可靠的强男子,雨巷又只属于他与她,那夜雨的淅沥声竟平添了几分诗韵。

  他却轻轻推开了她:“我得马上去情报室,任锡章出事了。”

  就又回到了丑恶的现实中。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