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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执教北大 第一章 椿树胡同的冬烘先生(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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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完全赞同泰戈尔对西方人的态度,但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觉得:“西方人的机关枪制服不了一个伟大的民族,最终,西方人必会被机关枪所制服。但西方科学给我们的理智力量不会有那么高,中国孔子的教义也许是拯救西方机械的唯一道路。” 泰戈尔强调说:“是的,不仅是孔子的教义,最终是道德的价值充实着每一种文化,如果丧失了这一点.那么,那种文化将无以自主。” 两位为亚洲民族主义欢呼的哲人对日本都有着不容置疑的好感,他们一致认为:“现今许多人因为日本的战争机器而恐惧,对日本充满了怨恨。” 辜鸿铭特别强调日本人对汉族文化的继承,坚持儒家的精义。而泰戈尔则以他诗人的眼光强调:“如果看不到日本艺术家的创作,如果没有看过他们的戏剧和舞蹈,不参加他们的集会,不到神户去看看,那里成千上万的工人把用餐时间的三分之一消磨在著名公园的散步中,那么就不算看到真正的日本。日本是亚洲的榜样。”两人对于日本都有着出于亚洲民族主义的偏爱,特别是在日俄战争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从日本那里得到了安慰,抚慰了他们沉郁的民族主义心灵和对西方强横态度的切肤之痛。虽然两人有如此多的共同之点,辜鸿铭还是直率地说:“你是诗人,不适合讲东方文化,更不懂《易经》高深的哲理,你还是去写诗吧!宣扬东方文化的精义还是让我来作吧!” 辜鸿铭猖狂之气又发,泰戈尔一笑置之。 会谈后,两人在清华大学工字厅合影留念,一张照片上是两位西方人最赏识的东方哲人;另一张照片上,除两人外,还站着徐志摩等五个西装革履的中国青年。形成鲜明的对照。也许两位哲人的一身传统服饰,正代表着日益受冲击的人类温情脉脉的数千年梦想,不管这梦想是多么屈辱地支撑起来的辉煌的贵族传统,毕竟这是人类做过的数千年的梦。那几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也许正诉说着一个青春的梦,虽然这梦有着血腥、残忍,但毕竟全世界全人类都已卷入其中,其前路如何?就系于人类的一念之间了。先贤圣哲毕竟也是人,他们的忧虑也许与我们今日的忧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衣冠变了而已! 在这座热闹的小院内,经常出入的中外人士中,总少不了两位人物的影子:一位是辜鸿铭结识多年、倾心交往的梁敦彦。一位是也出生于马来亚槟榔屿的伍连德。 梁敦彦因丁巳复辟受通缉,躲到外国使馆。1918年民国政府下令免除通缉后,回到北京,常出入辜鸿铭府中,一起追忆在张之洞手下二十年的岁月,以及清末民族巨变,总是感叹不已,但老人也总在苦中作乐,寻开心。一次梁敦彦又来辜宅闲谈,辜鸿铭对他说,自己能一字不落,将弥尔顿的英文长诗《失乐园》背诵出来。梁敦彦心下不信,说:“汤生兄,如现在你年轻二十余岁,岁月倒流,那么我信。可你已这把年纪了,咳,说说还行。不背也罢。” 辜鸿铭见他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当即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失乐园》,递到梁敦彦手上,说:“我倒要看看背不背得出。” 说完,即流水般地背将起来,一口流利的英语,将弥尔顿这首六干五百余行的无韵诗一字不差地背了一大段,脸不红,心不跳,气闲神定,自得之情溢于言表。弄得在场诸君无话可说。辜鸿铭又抽下一本,还要背下去,众人只好服了,连说不用背了。弥尔顿的《失乐园》辜鸿铭是太熟悉不过了,他一生背了五十余遍,特别是晚年,想起弥尔顿这位不屈的潦倒老人,深自感伤,一遍遍地吟哦弥尔顿充满激情的诗句,常常是涕泪满襟,嘘嘘泣下。 而伍连德来访时,辜鸿铭总是真情流露,直率真诚,充满着对生养地的美好回忆。 【伍连德(1879~1960),生于马来亚的槟榔屿,祖籍广东新宁(今台山)。1886年进英国人办的学校学习。1896年获英女皇奖学金,进剑桥大学纽曼学院学医,多次获奖。1899年获医学士学位。1903年他以有关破伤风细菌的论文,出色地通过剑桥大学医学博士考试。1904年回到槟榔屿挂牌行医。1907年,接受直隶总督袁世凯聘请,举家回国。1910年哈尔滨发生黑死病,奉命前往。以四个月时间扑灭了这场瘟疫。1911年任外务部医官。1914年发起组织中华医学会,任秘书。1916年黎元洪任为总统特医。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举家回到马来亚,开设私人诊所。1960年病故。著有《防疫斗士》。】 伍连德这位常客一到,槟榔屿山光水色,民风民俗,便回到辜鸿铭眼前。回忆起遥远的童年,辜鸿铭总是眷眷之情溢于言表。两人一同沉没在美好的回忆中。辜鸿铭情不自禁地唱起马来歌曲。苍老的声音中,饱含着时光的辛酸,人世的沧桑,随之涕泪满襟也不以为意。一片赤诚忠贞之心将二人相隔二十余年的年龄消融于无形,相对唏嘘,对中国的梦幻.流寓异地的伤痛,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对辜鸿铭来说,这个世界太不可思议了,太让人追念了。遥远的槟榔屿有他无穷无尽的童年梦,有他随年龄而增长的深切思念。故乡,对他来说太不好理解了。现在他住在皇城根下的独院里,在帝国的黄昏,忍受着茕茕独守的精神家园。而在这块故乡之地,他终究是被看作外来者。同时追逐着故乡精神的伍连德深有同感。 在清寂的深夜,辜鸿铭总会思绪万端。故乡,故乡啊!你到底在何方?也许对于人类来说,故乡是种遥远的梦,一种对母爱的追怀,一种仿效父辈的刚毅后的疲惫,一种欲说还休,骨鲠在喉的创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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