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风雨半支莲 | 上页 下页
一八


  (三)参加北伐

  父亲说:“入黄埔到北伐,这是我年轻时最快乐的日子。1926年7月9日,在广州东教场举行出师北伐的宣誓大会。当时群情激奋,老百姓自费印发拥护北伐的传单,北伐战士个个士气高扬。我又回国民革命第二军(原湘军)参加北伐,还上台表演了武术。北伐军分三路出发:湖南、湖北,福建浙江,江西、安徽。我们第二军进军湖南、湖北,10日,军队由广州出发,势如破竹。

  “1926年9月我们第二军攻占长沙,当时湖南的地方长官唐生智作内应。进长沙后,黄浦军校党组织派我到长郡中学当军事教员,发动学生参加革命。

  “一个月后,我又回第四军,,于1926年双十攻占武昌,敌人守城的刘、陈司令员被俘虏,临时就关在我的营中。

  “1927年3月我被调到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任军事教员,邓演达、毛泽东、陈克文三人为常务委员(见1997年3月武汉出版社出版发行、武昌讲习所纪念馆编的《武昌农民运动讲习所人物传略》)。在这段日子里,我和教务干部张国基常到毛泽东家做客,毛泽东和杨开慧都很平易近人。那时毛泽东既是共产党领导人,又是国民党宣传部长,他家就住在平房宿舍里,他们有两个小孩。武汉夏天很热,小孩都光着屁股。杨开慧也常到政治班听课,我们都相识,常在他们家吃饭,杨开慧总是给我们做湖南人最爱吃的红烧肉、炒辣椒、大钵汤菜。”

  1927年初,在北伐战争节节胜利之时,蒋介石反对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关于迁都武汉的主张,他以南昌为中心和武汉对抗。同年4月9日蒋介石到南京,于‘四·一二’发布了严禁罢工,屠杀违抗者的命令。逮捕和屠杀共产党员。

  父亲说:“1927年5月我转为中共正式党员。中共领导周恩来、朱德决定在江西南昌举行‘八一’起义,我随四军七十七团去南昌参加起义。我们七十七团的船只,从武昌去南昌,刚到九江,就与薛岳部队进行了遭遇战,敌众我寡打散。团长胡公勉通知我和二营营长利运洁:‘赶快离开,要保存共产党’,我和利运洁脱下军装,沿着河边的芦苇分别逃出包围,我找到一只小船渡河逃往长沙。当时的心情惨淡:‘独驾一舟千里去,心与长天共渺茫。’上岸后,身无分文,只好一路讨饭到长沙。我虽然逃出来了,但部队也损失了,好恼火啊!

  到长沙后我到樊西巷一个小纸烟店找组织。纸烟店老板就是组织的联系人,他叫我立即去临近湖南的江西安源煤矿。我向钟叔叔借了二十块银元做路费到了安源。安源的党组织派我到煤矿做杂工,实为宣传和组织矿工参加革命。”

  (四)秋收起义的胜败

  中国共产党于1927年8月7日在江西九江召开了党的紧急会议,号召组织工农举行秋收起义。首先决定在湘鄂赣粤四省发动秋收起义。

  父亲说:"1927年8月我听从组织安排到了安源煤矿组织了矿工队,9月初就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举行武装秋收起义。我营编入一师二团,团长王兴亚。二团两千多人,有江西安源矿工、萍乡农民和湖南醴陵的农民自卫队。我带领的以安源矿工为主的‘特务营’,又名‘炸弹队’。利用矿上的炸药制造的土炸弹,用锡皮和棉布包裹炸药,塞上雷管,扯出拉线,扔出去就爆炸,工人把自制的这种手榴弹以他们喜食的洋茭头命名(茭头是湖南特产,似蒜又似葱,以糖、盐、醋腌食)。

  我们先攻打萍乡,未成。转而乘铁蓬火车闯过敌人的火力网,进攻醴陵县城,得胜。进了醴陵城,我抓紧机会宣传共产党的主张。随即奉命攻打浏阳县城,没想到这下中了敌人的埋伏。我带领的第一营,从一个城门洞进去的。把守的兵不多,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们解决了。我们的队伍长驱直入,走进街巷。街上没有人,两边店铺也都关了门。正纳闷时,忽然从每个窗口噼里啪啦射出了枪弹。糟了,这才知道中了埋伏,被包围了,进退两难,只有拼命打。一时炸弹和枪声震耳欲聋,短兵相接,白刃见红,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其惨烈情景如同古战场一般。战斗进行了约摸两个时辰,可怜我们的土炸弹、大刀、长矛,怎么抵得过敌人的洋枪洋炮,我们的队伍成片成片的倒下了。这些无名英雄,虽然参加革命时间不长,却真是无愧于工农大众啊!没有被打中的战士,有的逃跑,有的卧倒,跑的人又纷纷被打死。我见突围不成,只得趴伏在死尸中间。天黑了,枪声暂停,敌人也顾不上收尸。这时我悄悄地蹭到街边,扒开一个小店铺的楼板,钻了进去,蹿上小楼。怕敌人来搜捕,随手把楼梯抽了上去,从天窗越过屋顶,跳进一个晒台,又跳进一间房子,躲在一个犄角里。很快就被睡在这间房内的一个小徒弟发现,他见我浑身是血,紧张地说:‘你怎么进来的?你是暴徒吧!’我说:‘我是挑夫遇上打仗,不敢走了,趴在死人堆里,所以弄了一身血。’我们矿工队本来穿的是短服便装。他喊了老板上来。原来是个小印刷厂,巧了,店主也姓钟,比较同情革命,没多追问,没有轰我,也没去报告。我说:‘你就让我在这儿呆几天吧!’他对我说:‘天亮了,怕要搜查,你还是赶快走吧!’让我换了黑色的长工衣服,和他的挑水师傅一起到城外去挑水,混出城去。这招还真灵。因为这个城市喝水靠城外的河水。天微亮,钟老板的长工就带我到较远的湖边去。在僻静处,他让我撂下水挑逃走。就这样,我在老百姓的帮助下,逃出浏阳城,悄悄地进了长沙。唉!又被吃掉一个营,我好恨啦!”

  (五)陷入死牢

  父亲说:“我怀着满腔悲愤,夜行晓宿,跑地到了长沙,跑到樊西巷纸烟店去找组织,哪知物是人非,没见到代表组织的老板,我买了包香烟赶快离开那里。怕被蹲坑的跟踪,直到天黑才回自己的家。第二天,忽然有三个人闯进家门,两个国民党兵,一个穿便装的,蛮横地把我带走。

  “开始关在长沙小武门陆军监狱,严刑拷打追问我,是否农协会员和共产党员,我都不承认,只说是做小买卖的。但当时国民党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共产党员’,因此十一天后,将我带上沉重的脚镣,步行两个小时转至警备司令部,推我进死牢,喀嚓一声铁门关了。

  牢房里,到处是屎尿,晚上靠墙坐在地上,这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哪里睡得着啊!满脑子都是枪声、炮声、嘶杀声、血浪滚滚:沙基事件、东征、北伐、南昌起义、秋收暴动……我不怕死,但这样死太屈了,好不容易拉起来的军队,就这样被消灭了,好伤心,好恨啊!只要不死,一定带两个营回到党里,一定要把在南昌和浏阳损失的两个营夺回来。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