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 上页 下页 |
贺抒玉(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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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抒玉塑造了不少妇女形象,这是她创作上一个显著的成就。琴姐是一个典型。她不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子君或爱姑,也不是庐隐、泳女士(冯沅君),以至于老舍、巴金、曹禺笔下的女主人公,也不是白毛女或赵树理塑造的妇女形象。琴姐从苦难中跋涉出来,她属于自己的时代,属于中国辽阔的农村,到处可以看见。中国相当长一个时期,就是这样普普通通、朴朴实实、真真诚诚、“土里上气”的人物,为国家养儿育女、操持生活,背负着中华民族前进。 小说是通过许多平凡小事、生活细节来描写人物的。琴姐爱生活,是一位闲不住的人。自从她来到“我”家,每天一早就把大杂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开了个小菜园,一有空就松土、拔草、浇水。每次吃饭,一端起碗,她就想起了家乡的亲人,便说:“你知道,咱家乡过年才吃顿好面;这大地方,天天是过年的茶饭。你的命好,早早就到这大地方,享上了社会主义的福。咱山圪崂,何年何月才看见社会主义呀!”她讲的是实话。琴姐善良、单纯,心直口快。当孩子在说笑中把稀饭吐了一地时,她板着脸说:“造孽不!”“你们知道庄稼是怎样来的?粮食是怎样打下的?”当孩子把面条例在桌上,她便揽起来用水洗净自己吃了,并说:“我们山圪崂,怀抱娃娃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面食。”她批评我忘了过去,“把孩子惯坏了”。只有劳动人民,才有这样的感情。琴姐为了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尝尽了人间的辛酸,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倒她,三个儿子就是三只虎,在她心里比百万富翁还要满足。解放战争时,做军鞋全村数第一,她是望着晨光的升起而成长起来的。她曾说:“年轻的时候,把世事想成金枝玉叶,谁知道只是一场梦!”她有过梦想,但历史没有让它变成现实。她从小就会剪窗花:喜鹊、鸽子、牡丹、菊花、五谷丰登,她苦中有乐,乐中有苦地生活了一世,最后似乎满足地告别了这个色彩变幻的大千世界。 这篇小说,作者有时写得幽默横生,有时写得凄婉沉痛。主人公没有神化,作者没有掩盖琴姐由旧社会带来的潜藏在意识深处的烙印。到商店买东西,售货员多找了她二毛钱的那段故事处理,使琴姐的形象更加真实、饱满,有血有肉地活了起来。 没有风格,就没有艺术。贺抒玉是一位在创作上有风格的作家,而且她作品中那种朴实无华、清新淡雅、浓郁的乡土气息的艺术风格是一贯的。这种风格是她的艺术追求,是她特有的生活、气质、环境和历史形成的,它属于艺术创造,属于艺术之美。但她前期和1977年后的创作其深度、广度不同。她八十年代之后的创作很明显地溶进了她对于生活和社会的思考,但它们不属于“伤痕”,用杜鹏程的话说:“通过这些作品,你会思考历史发展和现实生活中一些使人深感不安的问题。”无疑,这就是作品的现实意义和时代精神。她没有一时“轰动”文坛所谓“爆炸性”的作品,但从文艺美学的意义上讲,她相当多的作品都是耐咀嚼和回味的,它们有生活和人生深刻的一面——“使自己变得美好些,使人类变得美好些,使明天变得美好些。” 一个作家,只要沉在生活里,艺术创造力就不会枯竭。贺抒玉的创作生命总是跟着时代的轮子运转。她不停地追求,因此她面前才有广阔的现实主义道路,而不是死胡同。1986年,我读了她两篇新作:短篇小说《晴朗的星期天》(1986年《延河》第三期)和中篇小说《隔山姐妹》(1986年《延河》第十期)。《晴朗的星期天》写一个刚张开理想、事业、青春、爱情风帆的省报青年记者刘才一天的生活——平平常常的生活。他是一个“凭本事吃饭,绝不寻门钻眼”的青年,单纯,充满了事业心。“青春的活力是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资本”,刘才拥有这种资本。他刚发表了一篇报告文学,某县梁书记的感人形象在全省引起反响。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梁书记另一面的形象(实际上,这是本质,是真象):他正积极走省里的门子,调大学刚刚落榜的儿子到省城工作。对此,刘才惊愕不已,自然,现实是一种清醒剂。他被讥为“井底之蛙,没有见过大天”。刘才憎恨两面派的“两面哲学”。然而同一个问题竟摆到他的面前:一个朋友,为调女朋友的弟弟到省城工作,求他去走关键人物梁书记的后门。诱惑和迷惑,信念和力量,铸成人生矛盾,苦苦折磨他。普通的一天,多么不普通的感触:上大学时,曾费尽心解过书本上许多难题,此刻,他才理解,最难解的题不在书本里,而在生活中。他无法预料生活的新课题。“但是,他相信只有潜入海底的水手才能真正懂得大海,如果他只是站在岸上观望和欣赏大海的魅力,那他只配做舞台上的歌手,而永远做不了大海中的水手;不,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大海的怀抱里去!”这是结束,一个没有答案的结束。 普普通通的一天,当今社会“普普通通”的事——社会的沉疴!无孔不入的传染病,正在毒害我们国家的机体。从这一点来讲,这是一个到处存在的大主题。这是值得深思的。刘才撕去了台历上旧的一页,他期待和思考着新的一天——那将是什么? 中篇小说《隔山姐妹》以浓重的抒情色彩写了一对同母异父姐妹不同的生活道路。在风云多变的社会生活中,各有其不幸。小说以姐姐惠娟染上肺癌后迎击死亡为主线展开情节。惠娟一家——轻浮的儿子、离婚的女儿,妹妹惠美一家,及小保姆,生活不同、地位不同、遭遇不同,但他们有的忠厚,有的善良,有的淳朴,每人个都是当代生活里有着不同思想、情绪的一员。像贺抒玉以前的作品那样,小说不是写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人们每天经历的“故事”,但它涉及了革命、家庭、婚姻、爱情、思想、事业和由于社会的变迁所引起的人们思想的变化,奋斗与创造,生命与死亡的思考,共同绘成现代生活的画面。人道主义,亲情之爱是感人的。惠娟的丈夫长她十六岁,但她从他身上得到的是“夫爱、父爱、兄长之爱、同志之爱,几乎是人生全部的爱!”“战场上,他是严厉的指挥官;家里,他是温厚的丈夫。她对他的爱和尊敬化作无尽的思念,咬着她的心。”惠美的丈夫吕林被打成右派,明知冤枉,还要轻生,这时惠美说:“上刀山,下火海,我跟着你!这叫什么连累,既是夫妻,就该同安乐,共患难!”还有那一对母亲留下的银手镯和亲人之间所谓心灵感应——眼皮儿跳,都是中国传统里亲情之爱的象征。但生活里不永远只有爱,不永远只有鲜花。世界是矛盾的,社会是矛盾的组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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