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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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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一定做到。” “第二,不要同闲杂人来往,在眼下这非常时期,最好不要出门。若闷得慌了,就去把一如师傅请来讲讲佛法,这个做得到吧?” “这不是把我软禁在家吗?”孟冲心里忖道,嘴上却回答干脆:“做得到。从现在起,凡不三不四没有来历的人,不让他踏进我家门槛。” “就是有来历的人,更要提防。”说到这里,冯保加重了语气,“老孟啊,你我都是宫中的老人,宫里的事知道不少。如果你万一在什么人面前说漏了嘴,到时候我想帮你也帮不成啊。” “冯公公的意思我明白,怕我孟冲离开司礼监不服气,人前人后发牢骚。这你就多心了。让我孟冲把一头羊拆零打散,做出几十道菜来,哪样该烩,哪样该爆,哪样该卤,哪样该炖,我眼到手到,保证不出一点差错。可是自从到了司礼监,每天见到那成堆的奏折,就像见到一堆烂白菜,别提心里头多腻味,偏内庭外庭为了这些折子,每天扯死扯活的,鸡眼瞪成驴眼。想起来也真是没啥意思。老实说了吧,司礼监的那颗印,在我看来,真的不如尚膳监的一把锅铲。熘一道菜出来,你还能喝二两老酒。一颗印盖下去,却不知要遭多少人忌恨,这是何苦呢?因此,我早就想离开司礼监,只是先帝在时,我不敢开这个口,这回新皇上颁一个中旨,倒真是遂了我多年的心愿,冯公公你说得对,我从此可以享清福了。” 孟冲说着倒也真动了情,说完了自个儿发起呆来。冯保觉得他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基本真实可信。但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索性就说得更通透些。 “老孟,”冯保声音更显温和,“你的这种心情,我冯某能理解。实不相瞒,你的这颗脑袋,还在掉与不掉两可之间。现在外头都在传,高拱对新皇上不恭,可能有些动作。他若找到你,你可要小心啊!” “这个请冯公公放一百二十个心,”孟冲拍着胸脯说道,“他高胡子真是来了,我虽不敢推他出去,但我可以当个扎嘴葫芦。” 看到孟冲犟着脖子发狠,冯保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便故意逗他:“高胡子如果真的来了,你怎么办?” “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套路,”孟冲也学着卖关子,“你冯公公猜猜,我会怎么对他。” “闭门不见。” “不敢,人家是首辅。” “装病。” “好端端的,为啥要装病?” “那……”冯保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孟冲说:“我会满脸堆笑地把高胡子迎进门,然后让管家陪他聊天下棋,我则亲自下厨,把他平素喜欢吃的糟凤翅、大葱爆牛心、红枣炖驴尾等几样家常菜做一桌出来,陪他喝酒。” “美酒佳肴,不正好说话么?” “不会的,酒不过三巡,高胡子就会主动告辞。” “为什么?” “十年陈卤水,毒性胜砒霜,这句话你该听说过吧。我会在大葱爆牛心的那道菜里头,微微加点陈卤。你放心,剂量小死不了人,但吃下去发作得快。不消片刻功夫,屁股底下便像是有条蛇在窜,高胡子还不会趁早告退?” 冯保忍俊不住,又一次大笑出声。指着孟冲一面喘气一面说道:“这等主意,只有你孟冲想得出。” 只在这时,孟冲才找回一点自信,凑趣地说:“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孟公公,今后有空儿,我还会经常来看你,”冯保眼看时候不早,拿起那只红木匣子起身告辞,走到院子里又站住对孟冲说,“你现在闲居在家,不比当差时各方面都有照应。一应用度肯定吃紧。我已同内宫监打过招呼,从现在起每月给你这里送十担米,另外,明天就过来十个小火者在你这里听差。” “这……”孟冲一时语塞了。 明朝祖制,凡宦官私宅闲居,一切用度自行开销,内宫概不负责。冯保这么处置,实在是前无先例。孟冲既心存感激,又有些惶惶不安。 张居正①木兰歌·第二十回 演蛤蟆戏天子罚跪 说舍利珠内相谗言 乾清宫东暖阁后头,有一处披檐。因有乾清宫的东墙遮挡,这披檐的背旮旯甚为隐蔽。这天半晌午,孙海领着小皇帝朱翊钧偷偷从东暖阁中溜来这里玩耍。同时跟来的还有另外一名小内侍,这名小内侍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老太监王凤池的屋子里头为朱翊钧表演“蚂蚁大战”的客用。这客用虽然生在穷苦人家,但眉清目秀,人又机灵,因此很是讨人喜欢。他流落京师,被人诓骗卖到帘子胡同。第一天就被孟冲看中,将他连同另三名小娈童一起扮成小内侍,偷偷领进了紫禁城。 且说这事情败露之后,四名小娈童虽属无辜,按《大明律》规定却也不能轻饶,重者处死,轻者也得口外充军。合该客用走运,朱翊钧心里一直挂牵那“蚂蚁大战”的游戏,因此偷偷告诉冯保,要他把客用弄来表演。冯保为了讨好这个十岁的新主子,也就瞒着李贵妃,私自把客用阉了。从此,假太监变成了真太监,客用便成了东暖阁答应。这东暖阁又称昭仁轩,是皇帝的书房。与东暖阁相对的还有一个西暖阁,又称弘德轩,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东暖阁答应就是书僮,不过,这个书僮的地位可不是一般内宦所能比拟的。孙海、客用成了御前近侍,在太监里头,也算是不可一世的大 珰新贵了。板起面孔学大人,装腔作势当皇帝,对于朱翊钧来讲,不是快乐而是痛苦。他最高兴的事便是和孙海、客用一起无拘无束地玩耍。朱翊钧心里明白,母亲不允许他瞎玩。所以他对客用千叮咛万嘱咐,要把那两只盛装蛤蟆与蚂蚁的竹筒儿藏好。却说这天半晌午,客用得了孙海的暗示,像做贼似的从住处的床底下摸出那两只竹筒儿,来到这处背旮旯,又为朱翊钧表演起游戏来。 每次观看,朱翊钧都显得非常兴奋。皆因他对其中的奥妙百思不得其解,问客用,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止一次,他扒开客用,自己来指挥蛤蟆与蚂蚁,但都失败了。尽管他仿效客用的动作,也无济于事,这些小灵物根本不听他的。今天他又试了一回,还是如此,他不免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癞蛤蟆,难道不知道我是皇帝?” 孙海一笑说:“回万岁爷,这癞蛤蟆没长人耳朵,不懂人话,同它生气也是白生的。” 朱翊钧瞪了孙海一眼:“它不懂人话,怎么听客用的?” 这倒把孙海问住了。他当即就问客用:“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没教给万岁爷。” “奴才岂敢?”客用委屈地说,“这蛤蟆和蚂蚁是我爷爷帮着训练的,我又不会。” “你爷爷呢?”朱翊钧问。 “应该还在老家吧。”客用没把握地回答。 “朕宣他进宫,让他帮我训练。” 朱翊钧立刻又摆出了小皇帝的姿态,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孙海摇摇头说:“万岁爷,这个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 “太后不会同意的。” “哦?” 朱翊钧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愣了一会儿,一脸沮丧地说:“当皇帝不好玩儿。” 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厉喝:“大胆!” 震得朱翊钧浑身一激灵,抬头一看,顿时吓白了脸。只见他的生母李贵妃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跟前。原来李贵妃抄完佛经后,踅步到东暖阁去看看儿子的学习,却空无一人。后在乾清宫管事牌子邱得用的带领下,才寻到这个背旮旯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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