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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肃顺仰首说道:“先皇道命让我等八人赞襄政务,我八人身为顾命大臣理当效忠先皇,按照先皇遗诏办事,由辅政大臣拟定谕旨,太后只管盖章就可了,不能更动,就是各级官员的奏章也不必请太后过目,请太后明晰事理,不可愈权干预朝政。”

  钮祜禄氏冷冷一笑,“如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行皇帝留给我的这枚‘御赏’印章还有何用?怎不会只是用来做做样子吧?”

  那拉氏又从旁边说道:“大行皇帝此举用意十分明显,两枚印章分开使用,一始一终,目的就是避免权力集中出现个别野心之人专权误国。你八人都是明白之人,该不愿背负那千载骂名吧?鳌拜当年的事各位也自然知道,倘若事情闹到了那种地步,谁也不好看!”

  那拉氏这话可把肃顺气坏了,他知道这刁钻女人故意这么说,把自己比作鳌拜,也是暗骂自己不得好死。

  肃顺猛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拉氏:“只怕这里还没有圣母皇太后说话的权力。”

  肃顺故意将“圣母”两字说得特别重特别重,暗示她在名位上仍然是低一等。

  肃顺这话一出,呆坐旁边的新皇上载淳不同意了,大声喝斥道:“肃顺大胆,额娘没有说话的权力,你更没有说话的权力,你再放肆就滚出去!”

  那拉氏很感激地看看儿子,必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母子连心啊?

  “好,我走!我们都走!”

  肃顺一跺脚走了出去。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不想得罪肃顺,也不想得罪两宫皇太后。恰亲王载垣急忙随后喊了一声:“肃大人请留步,何必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呢?”

  此话一出自觉不妥,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幼皇载淳尖声叫道:“大胆载垣,敢辱没本皇,朕杀了你!”

  虽然载淳还是个孩子,但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是九王之尊的大清第十代皇上,自古皇上金口玉言,话出不能更改,倘若真的追究起来自己要倒霉,即使不死也会被驱出顾命大臣之列。

  载垣急忙跪下恳求道:“请皇上息怒,是微臣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望皇上看在臣初犯的份上,饶过臣这一次。”

  钮祜禄氏皇太后拉下了脸向载垣挥挥手,“起来吧,念你初犯不作追究,下不为例。皇上再小也是皇上,岂容臣下出言相伤,以后多多当心。”

  载垣这才谢恩站起来,其他人知道今天已被太后抓到了把柄,再争下去对他们不利,这场权限之争今天不了了之。

  八大臣退出后,那拉氏对钮祜禄氏说:“姐姐,妹妹说得不错吧,万事必须努力争取,人就是这样,特别是那些朝中的权臣都是见风使舵之人,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强,对他们千万不可心慈手软,我们手软了,他们还以为咱姐妹好欺负呢?刚开始就来个下马威,给众人一些颜色看看,他们就不会小瞧咱姐妹了。”

  钮祜禄氏十分感激地点点头,“多亏妹妹提醒,不然姐姐只顾悲伤,把一切事丢在脑后就给八大臣可乘的空子,今后再想制服他们就更不容易了。”

  “姐姐,只要咱姐妹联起手,拧成一股劲儿就能和他们八人抗衡,咱们孤儿寡母三人也就少受别人的一些不白之气。”

  那拉氏说着竟撩起泪来,“就那刚才载垣对皇上的态度,他们根本就没把大阿哥看成皇上,也没把咱姐妹放在眼里,才那样出口不逊的。姐姐教训了他,载垣虽然嘴上唯唯诺诺,而实际上心中是不服气的,咱姐妹今后一定要小心些,只要不被他们抓到把柄,谅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钮祜禄氏叹口气,“妹妹说得极是,人心齐泰山移,我们娘儿三人一定要保持一致,事事互相通个信,平日里多聊聊,也省得你我一人孤单。唉,人们怎能不欺负咱孤儿寡母呢?姐姐我今年二十五岁,妹妹今年也才二十六岁,皇上刚刚六岁多一点,虽然被称为太后、皇上,可如此年轻,别人当然轻视我们了。”

  “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咱姐妹,咱们一定不能小瞧自己,要自信自强,活出个样儿来,让天下百姓看看咱爱新觉罗家族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钮祜禄氏又点点头,“妹妹是有股儿辣劲,做事也如男子一般有主见,有心眼儿,今后遇着朝中大事有劳妹妹多担待一些,多操劳一下。皇上虽把那枚‘御赏’印章交给我,也只是个样子,事事仍须咱姐妹共同商量,我也决不会自作主张的。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赶上一个诸葛亮,只要咱姐妹多商量商量,谁也瞒不住咱姐妹的眼睛,妹妹你说是吗?”

  那拉氏一听当然高兴,她早就想和钮祜禄氏一同掌权,但由于皇上没有送给她任何印章,临终前也无口头交待,只好内心着急嘴里又说不出口。如今钮祜禄氏主动邀请当然满口答应:“只要姐姐用得着妹妹只管吩咐,姐姐的事就是妹妹的事,都是为了大阿哥能把皇位坐稳,我怎会不尽心尽力地帮助姐姐呢?”

  钮祜禄氏感激地拉着那拉氏的手,“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比亲妹妹还亲。”

  载淳急忙跑到两人怀里,撒娇地说:“两位额娘都是孩儿的亲生额娘,孩儿一定好好对待两位额娘,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额娘。”

  三人都开心地笑了,这是凄苦悲哀的多日来第一次笑容。

  肃顺前脚到达芳园居,载垣与端华随后就赶到了。肃顺一见两人就指他们的鼻子训斥说:“真是无用,你我都是满把胡子的人了,竟让一个孩子和两个寡妇给耍得昏头转向,真是窝囊!这才是开始你等就向他们妥协,那今后的日子早着呢?先皇封我等为顾命大臣还有屁用?谁想捏就捏,想耍就耍,我等岂不是一堆任人摆布的木偶。你们愿意这样做我肃顺可不答应,否则,前面的功夫就白费了。奕䜣、奕䜣等人尚没有参与其中,你们就如软弱害怕,倘若回到北京后,你们还不是一群任人驱使的驴子。”

  肃顺的一席话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训斥得面红耳赤,甚至对自己的亲哥哥端华也一点不留情面。端华有点生气地回敬道:“你也不用训斥我们,你刚才不也退缩了,抬腿一走了之,你那走是斗不过人家的逃走!”

  肃顺恼了,“哼,我是逃走,我才不是那样的孬种呢?我是以退为进向他们孤儿寡母施加压力。只要你们立即随我出去,怡亲王也不会受如此奇耻大辱,她们也会觉得面子无光,尴尬之余必然向我等妥协。如今我们这一妥协,两位太后更会变本加利地争取权限。这到手的权力白白任人分去一半。”

  过了一会儿,肃顺看看她们两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安慰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失去就失去,也不必把一些鸡毛蒜毛的事放在心上,今后当心就是,从其他方面扼制两宫太后,让她们逐步听从我等的摆布。”

  “那这事怎么处理呢?”

  肃顺看了一眼,怡亲王,微微摇摇头:“既然到了这地步,我等就先妥协一步吧。只可惜,妥协这一步等于放弃了多少权力。”

  “下一步怎么办?”端华问道。

  “下一步——”肃顺向室外望了望,看看白花花的阳光,沉思片刻才说道,“下一步就是继续控制太后权力的范围,采取多种手段为难两宫太后,让她们明白这大权不是好掌握的,掌权就应做事,事情做不来就不要去掌权,只要太后自己感到力不从心之时,即使我等不逼,她们也会主动放弃自己的权限。”

  载垣提醒说:“对京城诸位王公大臣呢?”

  “京中诸位亲王虽然不再值得惧怕,但要小心他们与两宫太后联合,倘若他们宫内宫外携起手来共同对付我们,事情就棘手了。一方面严控京中几位王爷来此拜谒梓宫,另一方面注意两位太后一言一行,多派心腹严加监视,一旦发现她们与京中诸人有何往来即刻报道。”

  又过了片刻,肃顺又叮嘱道:“那拉氏虽然没有大权,但比钮祜禄氏皇太后更加难以对付,她上次已经和奕䜣有过密谋。至于密谋些什么不得而知,这次一定不要让奕䜣和两宫大后私下会晤。”

  “不是已经谕诏奕䜣不准来热河行宫吗?他们何以有机会密谋?”

  载垣对端华摇摇头,“奕䜣若像上次一样径直前来拜谒我等又能奈何于他呢!”

  “可不可以将奕䜣拘捕呢?”端华恶狠狠地说。

  肃顺慎重思考一下,认为端华的想法不可取。

  “如今正处在这个十分敏感的过渡阶段,众人都时刻观望着热河行宫的一举一动,倘若突然拘捕奕䜣必然引起天下人耸动,如果几位带兵的王爷拥兵前来问罪,那后果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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