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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糟糕,护驾,护驾!”离福临尚有几丈之地的鳖拜吓破了胆,没命地喊了起来,举着手里的火铣“嘭嘭”朝天鸣放。可这时候野兽吼叫的声音已经压倒了一切,眼见得福临就要被群兽踏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突然出现一片乌云,接着“扑啦啦”飞来一群猎鹰。随着一声响亮的哨声,领头的青鹰扑拉着双翅朝兽群冲去,顿时展开了一场鹰兽混战。这是些经过专门训练的青鹰、鹫鹰和雕鹰,古书上有记载,说它们上能捉天鹅,下能禽羊捉鹿,虎豹见了也得让三分,果不其然!这些猎鹰双睛猛鸷发亮,利嘴如挠钩晃动,油光透亮的羽毛拱托着扇翅,直冲上天,比流星还快,比羽箭更准,眨眼间扑向了兽群。顷刻间,上百只青鹰神鸟大显神通,伸出锋利的脚爪和又尖又长带着弯钩的利喙,将野兽们啄得嗷嗷直叫,抱头鼠蹿。

  福临被这意外的场面震惊了,天降神鹰相助,莫非这是天意?看着那些被啄得血肉模糊的野兽,福临心中一喜,双腿夹紧了马肚子,雪莲宝马也已经恢复了镇定,乖乖地挺身站立后退,只三两下便脱离了险境。

  “放箭,放枪!”鳌拜连滚带爬到了福临的马前,拉弓搭箭对准了四下逃散的兽群。又是一阵枪林弹雨,中箭的野兽死伤无数,在雪地中哀号,惨不忍睹。

  “呜!”又是一声响亮的哨音,青鹰群停止了对野兽的啄咬,挥动着双翅在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向福临汇报着战果,然后便高声鸣叫着穿过密林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早已将福临和宝马团团围了起来,其余的人则在四下追击着野兽,因为那些受了伤的猛兽往往更加凶狠百倍,稍不留神就会被它伤害。

  “佛祖保祐,观音菩萨保祐,地藏菩萨保祐,奴才给您叩头了!谢谢各位菩萨保祐我主平安,谢谢大慈大悲、救灾救难的佛祖!”吴良辅“嗵”地一声跪在雪地上,他眼含泪水,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对着神鹰飞去的方向又叩又拜,神情极为虔诚。

  福临心里一热:是得好好谢谢天神和佛祖,对了,还有耶稣基督和活佛!若不是他们鼎力相助我福临即便不被这些野兽踩成肉泥,也早成了他们果腹的美食了,多险的一幕呀,我为什么要逞这个能?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三更的梆子声笃笃敲着,声音格外响亮。此时虽没有月亮,但皇庄里巡更的灯却在不停地晃动,显然,侍卫们加强了戒备,因为近日来接二连三的怪事似乎都与皇上的安危有关,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白天的木兰显然又是歹人设的一个圈套,老臣索尼一马当先沿着铧犁而去,此后却被侍卫们在雪堆里发现了,幸亏他的黑皮帽露出了一点,否则索尼就要冻僵了。他中了歹人的毒缥,一箭封喉,昏倒在地,而他的铧犁却被人调转了方向,驶向山谷丛林深处,不久就发生了大清皇帝顺治险些被野兽吞噬的惊险一幕。

  福临回想着白天惊心动魄的情形,夜不能寐。看来,冬季木兰得提前结束了,此地不可久留,随行的元老重臣们联名上疏,要求皇上连夜撤营回京,被福临拒绝了。当然要回京,而且越快越好越安全,但也不必如此狼狈,惊弓之鸟似地退回,岂不给对手留下笑枘?无疑,歹人接二连三地下手,时间、地点都计算得如此精确,说明随行的大臣侍卫中有他们的同伙。这么一想,福临心中更不安了,让居心叵测的坏人混在其中一起回京,他的安危不还是没有保障?

  报更的梆子声敲得福临有些心烦意乱,这回儿他倒渴望听见五凤楼那悦耳的钟声了。

  “万岁爷,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了。”门帘外传来了吴良辅低低的声音,大概他早就听到了福临的叹息声。

  “索大人的伤势如何?还有费扬古,他的内伤有没有治愈?来人,朕要亲自去探视。”

  “这……恕奴才无礼,还是等天明之后再去吧。哎哟耿将军,您来得正好!”

  “启禀万岁,索大人所中之毒已基本上被排出,此刻他已安然入睡了,请皇上放心。索大人和费扬古将军的伤都是我师父给治的。”

  “好,好。去请你的师父来一谈!不,朕亲自去拜会你的师父。走,头前带路!”

  福临的茅殿位于皇庄的正中央,四周是行围大臣根据随行官职大小而分地段安营扎下的帐篷,三米一岗五米一哨,戒备森严,二十四小时都有御卫兵把守、巡视,其间是一排排、一丛丛的黑松林和白桦林。月夜下,王公大臣和御林锦卫的军营,帐篷东、西、南三侧随山就势,蜿蜒曲折,星星点点,宛如缩小了的万里长城一层层地护卫着皇庄。仅从这扎营的布局,便可看出少年天子福临的军事天才,尽管他登基时还是个不谙人世的顽童,入关后又一直住在紫禁城,并没有立下显赫的军功。

  一等保卫费扬古的帐篷位于皇庄的外围,室内简陋得令人吃惊。昏黄的油灯发出黯淡的亮光,火煻和火盆中的火似乎燃尽,只剩下发白的灰烬,室内充满了阴冷之气。

  正中的毛皮毯上盘坐着双手合什的光头老和尚,他一动不动,对半夜三更掀帘而人的来人看也不看。

  “真是个疯和尚!不过,他却真的有本事,先后两次在关键时候出手,第一次救了耿昭忠,第二次让朕脱离虎口,这会儿又全仰仗他来给两位受了重伤的人医治。他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如此说来,朕随行的那些御医倒全是饭桶了,滥竽充数,全是东郭先生。”

  福临静静地坐在一旁,示意他人不要打扰老和尚,细细地观察着帐内的陈设。他的对面靠着帐篷有一张小炕桌,一个小钢薪里点着几只香,正悠然地化着轻烟,室内有一股清香味儿,但同时还有一种苦涩的中药味儿,原来一只小炭炉里正熬着药呢,那里面的炉火倒是烧得很旺。一阵阵酣声从火炕上传过来,福临定睛一看,不由得乐了:好家伙,费扬古和索尼两人一老一少卧在炕上,睡得正香呢。

  “嘘!”老和尚长嘘一口,头顶上竟冒着热气,原来他为救费扬古与索尼二人,已耗去了不少内力和元气,刚刚正在闭目养神,坐禅练功。对福临等人的进来,和尚自然知道,但他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前功尽弃。

  “罪过罪过,深更半夜,有劳皇上探望,老衲受宠若惊,请受老衲一拜!”

  福临笑着还礼,连连称谢:“师父真乃世外高人,朕这两位爱将的性命是师父捡回来的,就连朕本人若没有师父出手相救,也早已性命不保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师父请受福临一拜!”

  “哪里,哪里,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此帐篷狭小而简陋,皇上不宜多坐,夜深寒气重。小徒,送你的主人回寝宫吧。”

  耿昭忠点着头:“皇上,我师父在给两位将军疗伤,室内须得阴冷一些,所以……”

  “那又何妨?毕竟是帐篷里,再怎么着也比外面暖和吧?朕正想趁机与大师一叙呢,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嘿嘿,俺们出家人,草木形骸,随便怎么称呼都成。”和尚舒展了一下身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耿昭忠道:“昭儿,那炭炉上的茶汤开了,给俺沏两碗来,让皇上暖暖身子。”

  耿昭忠迟疑了一下:“那壶里不是您熬的汤药吗?”

  “多嘴!叫你沏你就沏!”

  “是,师父。”耿昭忠没辄,悄悄瞥了吴良辅一眼。吴良辅会意忙躬着身子问道:“万岁爷,不如奴才去吩咐御膳房的几位师傅弄些酒菜来,您与这位师父边吃边谈,既驱了寒又尽了兴,岂不美哉?”

  “不可!俺既出家在外就要守戒规,酒肉之类的美食是万万吃喝不得的。陛下,洒家倒是劝您品一品茶汤,它能驱寒增暖,强身健体,养阴生津,解毒泻火……”

  “哈哈哈哈!”福临爽快地笑了起来:“师父倒像个药铺的掌柜了,好,就来一碗茶汤吧!”

  “先干为敬,洒家先喝了。”和尚端起茶汤,连吹着咕嘟几口喝光了,用大手将嘴唇一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看着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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